只是他早就挑选好了殉葬品。
父皇若要把爱给别人,那还是死掉的父皇好。
他抱着他的骨头,进一个棺材,烂也烂一块儿。
雾真看着王栖水向他走来,雾真做好了跟父皇掰扯的准备,但忽然有个人进殿,在父皇耳边说了什么。
父皇走了。
雾真手边随便抓到个什么就砸了出去。
走,走了就不要回来。
木梳砸落在地上,朴实的一声响。
王栖水回头,望了会儿木梳,才将目光移到雾真身上。
他本可以说些什么,譬如军中要事不得耽搁,把实话说给雾真听。
但王栖水一句未言,他收回目光往前走去。
雾真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他戏台子都搭好了,就等着父皇哄他。
可父皇连句话都不肯跟他说,就要往外走。
他不该扔东西砸他,他该拿把剑杀了他。
质问他,原来的那个父皇到哪去了。
连上朝都要带着他的父皇,去哪里都带着他的父皇,现在只会丢下他。
“难道,有了新的孩子,旧的就当真不重要了?”雾真问雀生,“你父亲有没有别的孩子,有多少个。”
雀生说四个孩子。
雾真又问:“那他独独骂你贱种吗?”
雀生难为情地点头:“没法子,奴天生叫人看不起。”
“天生?”雾真含泪而笑,如果他能习武研兵,如果他能提剑上马杀去战场……这难道是他不愿?他也不乐意这副病恹恹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
可当父亲的怎么能嫌弃自己的孩子。
生之前难道没有想过,生下的孩子很可能不是天赐,是天残吗。
他们什么都不想,只是在生,生,不停地生。
“那王狰到底有什么好,不就是会打仗吗?”雾真说,“我也去,我也去好了。”
雾真天真地握着雀生的手:“你也去,你建功立业,我封你当大将军。你把王狰比下去,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个不知哪里来的泥孩子。”
“他别想替代我。”雾真说着糊里糊涂的话,他糊里糊涂地就晕得不行了。
大夫说要静心,静,静……
雾真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身心劳累过度,雾真慢慢闭上了眼,昏睡了过去。
他的眼尾还含着泪,人却已人事不知。
容缙欣赏着。
在梦里,雾真又看见那缥缈远去的人影。
雾真不停地追啊,追啊,追得都摔了一大跤,重重跌倒在地上,膝盖擦出血了,那人影仍不回头。
雾真喊:“父皇。”
雾真用手撕伤口,让血流得更畅快。父皇快来看,他摔得好严重。
父皇快来,他摔得走不动了。
他的腿要断了,他的手也折掉,他的眼睛融化鼻子烧熔,只有张嘴巴坏得很,一直叫父皇。
他烂成了一朵花,根系入了地,他叫父皇,回头啊,把他折断了揣怀里,带他一起去。
他不怕。
从来就不怕。
敌军将入城,父皇要他走,雾真偏不。
他静静靠在父皇怀里,如果一定要死,如果活不了了,父皇,我们就死一块吧。
可能葬不到皇陵里跟先祖作伴了。
没准只是被草席裹了,胡乱扔到乱葬岗,叫野狗吃去。
尸骨无存,新一代的帝王才会安心啊。
可雾真不怕,他紧紧抱住父皇,父皇比他先生二十载,死,却死在同一天。
父皇不会再老了,他也永远长不大。
天地悠悠,沧海桑田,以后的人们翻开书来,没准里面有几笔提到大昭最后一代皇帝和他唯一的孩子。
一笔一划,临宣扶、临雾真,葬到了一本书刊里。
雾真做好了这样的打算,可离去的人孤零零上路,不肯带他。
雾真的愿景落了空,只能在梦里看到缥缈的背影,不断地远去。
有千重山万重水,无数的飞鸟和游鱼,作他远去的背景。
雾真,只是扎根在原地,死,也只能死在这里。
千万里路,越不了了。
苦药的药腥又入了口,雾真迷迷糊糊若醒若梦,他微睁着眼,刚刚做了个什么梦来着。
他好像梦见一个人。
是谁。
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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