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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杀意宛若实质,最终无可奈何地消散于四处八方。

  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人人身不由己,皆被命运之线提拉扯弄,飘若浮尘。

  第92章 一枕黑甜

  沈行舟愣住了。

  这段时间以来, 无论是朝堂风评,还是来自沈清岸的赞许,都已证明沈行舟是一位真正合格的、能够独当一面的皇子。

  明明已经有能力从登徒子手下护住林鹿, 明明已经成为一枚好用的棋子,明明事事全都在朝变好的方向发展着——以长乐坊事发为引, 沈清岸暗中搜集的罪证被他有意分散在不同人手中, 由浅入深次第点燃, 在朝堂掀起一场针对兵部尚书闽皓的讨伐风暴。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

  众怒难平之下, 宣王沈煜杭不得不忍痛断臂, 决定放弃闽氏一族,以求在这场混乱中保全自己大义灭亲的贤名。

  至此,兵部数个要职松动空缺, 如何将其收入囊中, 那便是二皇子沈清岸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不知最后是如何离开的,只在回神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林鹿身边。

  窗外仍在下雨。

  在安静时听来有些扰人。

  “你是在为我而哭?”林鹿的视线落在窗棂之外,手上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沈行舟的头发。

  沈行舟慢慢直起身子,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竟是趴在林鹿身上的,隔着绢被把脸埋在人腰腹处。

  “啊?我……”沈行舟颊边一痒, 伸手去摸,摸到一手凉意。

  再低头去看方才趴过的地方,被子上确实洇出一点水痕。

  沈行舟兀然发狠般蹙着眉头, 红着眼睛移开视线。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现在的林鹿, 面前的人仿佛成了一件珍贵易碎的琉璃盏,无论怎么谨慎对待都不为过。

  一阵细微的声响,林鹿从床铺里坐起身子, 温凉如玉的触感落在沈行舟眉间。

  “别担心,我没事。”林鹿轻轻拂开他紧皱的眉心, 声音很轻地说道。

  沈行舟却仿佛被更大的悲痛击中,整颗心脏被生生剖去般痛楚不已。

  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格外苍白。

  他曾无数次设想未来或许会、或许不会发生的所有糟糕局面,唯一漏下的,竟是林鹿自身失去生机的微末可能。

  沈行舟不愿,也不敢想。

  初遇伊始至今,他所求的从来只有林鹿一人。

  “抱。”林鹿看着沈行舟明显灰败的面色,无声收回搭在他眉骨上的手指。

  “…什么?”沈行舟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难看极了,没听清林鹿说的单字,不得不询问道。

  林鹿冲着他张开双臂,重复一遍:“抱我。”

  沈行舟毫不犹豫将林鹿抱个满怀。

  两人之间再无空隙。

  “对不起…对不起…”沈行舟附在林鹿耳边小声说着,他不善言辞,反反复复也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不要再跟我说对不起。”林鹿语调冷淡,完全没有爱侣温存时应有的情绪,可他的动作却无不轻柔地拍着沈行舟后背,“你知道的,我最是不喜有人将我身上发生过的事归咎给自己。”

  沈行舟点点头,埋在林鹿颈窝里,呼吸间尽是混合着药味的干净皂香。

  半晌,林鹿松手,沈行舟才恋恋不舍地从他怀中抽身出来。

  林鹿似乎比往常话多,沈行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也只得默默听着。

  “事到如今,就连我也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样才算是真正的‘林鹿’。”话至尾音时语调上扬,带了抹不易察觉的自嘲。

  沈行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林鹿回眸,竖指贴在面前人的唇瓣上,莞尔轻道:“阿舟,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爱的是从前的林鹿,还是现在的我?”

  “我…”沈行舟一把攥下林鹿的手,急急就要开口。

  “不必现在答复。”林鹿立时轻巧打断,面上神情寡淡,似乎并不在意这一问题的答案,转而又道:“帮我瞒下此事。”

  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却让沈行舟在满腔苦涩中品出一丝宽慰。

  种种迹象皆表明,林鹿仍需要自己,且远高于需要旁的任何人,这让一直内疚不能再为林鹿做些什么的沈行舟减轻了几分胸中愁绪。

  沈行舟是一位名实相符的皇子。

  客观来说,以沈行舟之能,如若与沈清岸相互对换,虽说两人性格相左,但凭着沈行舟一颗仁心,并不一定就撑不起如今的局面。

  生逢乱世,大丈夫当立鸿鹄之志,沈行舟恰年少,正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之时,又怎能耐住心性屈居人后?

  然,林鹿手中从不缺向前的矛,心灵千疮百孔下更需要沈行舟成为一面护卫的盾。

  他便果断放弃有关夺嫡的一切念头,安心陪在林鹿身边,甘愿无声无名,做他背后的守望者。

  追名逐利固然千难万险,可沈行舟这样豁然放下一切、坚守初心,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上的勇敢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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