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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着嗓子威胁:“再躲就别来了。”

  “其实是我看他也不太顺眼。”楚梨倒也不藏着,诚恳袒露了自己的心思,“总不能让他太称心如意吧。”

  既然是在心魔里面,她去随便搅个局,就算搞砸了,也不会有太糟糕的后果。

  听她这么说,一向喜欢热闹的小黑也来了兴趣:“你有想法?”

  目光落在座席旁无人问津的茶托上,楚梨眸光一闪,再度看了眼台上战局正灼的二人,支着下巴缓缓问道:“你身上有什么好用的毒吗?”

  第 32 章 胜局

  红云掩日,尘起风低,正殿之外千余名弟子目光汇在一处,屏息凝神地关注着高台上衣袍翻飞的二人。

  盛大剑光葳蕤绽开,比肩迭踵的场中,竟只能听闻长剑相接所发出的清促震击声。

  所以并无人发现,在对战最焦灼时,一个身影悄悄绕至了看台侧方,在青云旗的遮映下,将那壶尚未倒尽的茶掩进了外衫之中,又以极快的速度折隐到了暗处。

  天罚持续了整整七个昼夜。

  雷暴过后,死阵变得黯淡无光,一痕暗金色的细月孤悬崖顶。

  冰雨溶曳在白雾中,交斜着坠入百丈深谷,重渊之下,连风声也远了。

  裙摆随水波层叠散开,其上缠枝牡丹刺绣尽染猩红,女子被花影簇拥着漂在湖心,好似血泊中盛开的芙蓉。

  这个夜晚和所有其他夜晚一样,万物空寂,除了记忆。[1]

  楚梨知道,她快死了。

  走到这一步,心里却异常平静。

  阴霾渐散,乱石缝隙漏下残棠般的月光。倘若略去她身侧姿态狰狞的白骨,指隙梨衫上残存的血痕,此间风物几乎可以称得上清绝。

  一介妖女能死得这般圣洁,也算福报不浅。

  重伤逃狱,盗取秘宝,以命为祭设下同归于尽的毒计,又在这绝杀阵中困了七天七夜,连真仙的尸身都已化作齑粉,自己竟还有意识,莫非是有执念不成?

  将死之人,还执念什么呢?

  鲜血催开一朵又一朵妖花,月下,楚梨浅浅勾了勾唇。

  是啊,执念什么呢?

  执念年少轻狂的悠游岁月,执念山林闲居的朝朝暮暮,执念没能杀尽众仙,又或者,只是执念那个人?

  那个不解风情的叛徒,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哗——”

  思绪被剑鸣打断,清越的水花声渐次响起,步履急促,势如飞电,波荡了墨发红裳,摇碎了花光人影,却在三步之外陡然停顿。

  楚梨听着再熟悉不过的勾玉碰撞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依然能想见来人白袂翩然的姿容。

  静默良久,才听得一句:“楚梨。”

  声音又轻又沉,带着连日奔走后气息未稳的哑意。

  楚见棠来了,也迟了。

  血色模糊了视线,楚梨侧头,断续睁了几次眼,起初只能依稀望见剑锋上倒映的月痕,接着是男人浸透暗沉血水的霜白梨衫,半晌方才看清那副轮廓削薄的清冽容颜——黑沉的眼无波无澜,目光好像两道笔直的箭,正居高临下紧锁着自己。

  “就你一个?仙盟那些窝囊废连残阵都不敢靠近?”楚梨轻佻打量过一圈,重新闭了眼,“愿赌服输,悉听尊便。”

  楚见棠踏过满是漂尸浮骨的血池,屈膝探上她的腕脉:“身魂不系,少言语。”

  指尖依次点过周身大穴,语气同平常一样,不带任何情绪:“经络受损严重,即刻封闭灵府,丹田内运转一周天,先护命魂。”

  楚梨听得心烦,却没力气甩开他,轻嗤:“不想活了,别碰我。”

  按在肩头的手蓦地一紧,楚见棠剑锋微偏,咬字似也重了些许:“楚梨。”

  楚梨眼皮微掀,不以为意:“既无亲缘,又无恩故,寂尘道君断情绝爱,难不成还对妖邪动了恻隐之心?”

  语气尖刻含刺,气息却乱得不成节奏。楚见棠眉峰隐隐蹙起,指尖捻诀,身子俯得更低,似要强行探她心脉。

  “说了别碰我,听不懂人话吗?”楚梨不知哪来的力气,满是血污的手一把隔开他。

  勉强凝聚的一点妖元再次散开,楚见棠神色骤沉:“楚梨!”

  “情丝早断了,装心急给谁看。”楚梨已经无力再弯唇,海棠红的瞳孔微闪,隐约露出苍凉的笑影,“方圆十里的生灵都献祭出去了,这封印还是纹丝不动,昆吾剑冢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让你们怕成这样?”

  滴血成花,容颜在满池艳红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苍白,像午夜子时彷徨梦里的艳鬼。

  她与邪魔签订血契,誓要整个五城十洲一起陪葬,孤注一掷,不死不休。

  得知封印无事,楚见棠并未有丝毫松懈,目光仍锁着楚梨:“你趁暮水之难逃狱,是为破剑冢封印拖延时间。”

  眉棱压得极低,他是当真动了怒。

  设想清冷仙君中了楚雨蛊的尴尬模样,楚梨忍不住揶揄:“少故作清高,不然为何我一设饵道君就上钩?”

  她不顾楚见棠脸色阴沉,继续戏谑:“楚道君此去英雄救美,那暮水圣女可是想以身相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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