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碎雪灌进驿站木门的缝隙,赖诗瑶跨进门的瞬间,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郝逸辰的手电光在头顶晃了晃,照出梁上结着蛛网的木牌——"茶马栈"三个字虽然褪成浅黄,边缘的云纹却与阿公留给她的木匣严丝合缝。
"诗瑶,过来。"郝逸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他半蹲在墙角,手电光正对着墙根一块凸起的砖。
赖诗瑶刚挪步,后腰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托住——郝宇轩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指节抵着她羽绒服拉链,像道移动的屏障。
"地板有虫蛀。"郝宇轩低头指了指脚边,松木地板的缝隙里漏着风,"我走左边,逸辰右边,你踩我们脚印。"他声线平稳得像精密仪器,可拇指无意识摩挲她后颈的动作,泄了他的紧张。
赖诗瑶喉头发紧。
阿公临终前攥着她手腕的触感突然涌上来,那双手瘦得只剩骨头,却像铁钳:"找到马帮的魂,就能找到你的根。"她盯着郝逸辰的背影,他的登山靴碾过积灰,在地面拓出两排清晰的脚印,像铺向过去的路。
墙角的砖被郝逸辰抠出半寸,露出里面叠着的牛皮纸。
赖诗瑶刚要弯腰,郝宇轩已经单膝跪地,用袖口垫着砖沿:"别碰,可能有霉菌。"他的呼吸拂过她手背,带着点薄荷糖的清凉——是她今早塞给他的润喉糖。
牛皮纸展开时发出脆响,郝逸辰的手电光跟着抖了抖。
最上面一张画着歪扭的路线图,第二张是密密麻麻的竖排小字,第三张......赖诗瑶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是阿公的字迹!"丙子年冬,马帮十三队过折多山,老七坠崖前塞给我半块虎符",墨迹晕开的地方,还留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这是......"她声音发颤,指尖悬在纸页上方不敢落,"阿公的笔记。"
郝逸辰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动,突然抬头:"我背包里有本《西南古文字考释》,在侧袋!"他转身要去拿,郝宇轩已经把自己的登山包甩到地上,拉链拉开的瞬间,几包压缩饼干"哗啦"掉出来——显然是他今早趁她不注意塞的。
"在这儿。"郝逸辰抽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书页间夹着他做的荧光便签,"去年拍《茶马往事》时找的资料,里面收了马帮密语的转写规则。"他翻到折角的那页,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诗瑶,你看这个'山'字的写法,和笔记里的......"
赖诗瑶的指尖突然顿住。
她认出了,那扭曲的笔画不是字,是阿公教她认草药时的习惯——每写三个字符,就会在右下角点个极小的朱砂点。
可此刻笔记上的朱砂点,比阿公的小了一圈,颜色也淡了些。
"不对。"她突然抬头,"阿公左手有旧伤,写长横会抖,这里的横......"她指着"虎符"两个字的横画,"太直了。"
郝宇轩的手掌立即覆上她后颈,拇指轻轻揉了揉:"可能年代久了?"
"不。"赖诗瑶的心跳得发慌,她想起阿公火塘边的老柜子,每次开柜都会发出"吱呀"声——和他们刚才推门的声音一模一样。"阿公说过,马帮的密档分真假,真的......"她突然住嘴,目光扫过郝逸辰脚边的青砖。
郝逸辰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手电光往下一压——青砖缝隙里卡着半截铜片,边缘刻着和木匣相同的云纹。
他刚要弯腰,地面突然发出"咔"的轻响。
三人同时僵住。
郝宇轩的手臂瞬间横在赖诗瑶胸前,把她往身后带了半步。
郝逸辰的手电光扫过墙面,原本斑驳的土墙正缓缓裂开,露出后面堆叠的牛皮纸卷——和他们刚找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是机关。"赖诗瑶的声音发紧,"阿公说过,真密档藏在假密档的'影子'里。"她盯着两墙之间的缝隙,那里落着一层极细的灰,"刚才的砖是触发点,这些......"她指了指新出现的纸卷,"是用来混淆的。"
郝逸辰的喉结动了动:"那真的在哪里?"
"看灰。"赖诗瑶蹲下来,指尖轻轻扫过地面,"真密档被取过,所以周围的灰会少一圈。"她沿着墙根移动,在第三块青砖前停住——那里的积灰呈不规则的椭圆,像被什么圆形物件压过。
郝宇轩立即掏出折叠铲,沿着灰圈边缘撬动。
青砖下的暗格里,躺着个红漆木盒,盒盖的云纹比木匣更深沉,锁孔里插着半截虎符——和笔记里提到的一模一样。
"诗瑶。"郝宇轩把木盒递给她时,掌心还带着铲柄的凉意,"你开。"
赖诗瑶的手指在盒盖上停了三秒。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阿公把木匣塞进她怀里时说:"瑶瑶,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后来她才知道,那木匣里只有半块虎符和一封没写完的信。
此刻木盒里的,或许是另一半虎符,或许是阿公没说出口的真相,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