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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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宋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就算答应安顿流民,也不过是嘴上说说。

  乾玟把剪下来的烛心扔掉,抄起身后的汤婆子:“将军若信我,我带将军去一个地方。”

  邹以汀是不怕她做什么的,他武功高强,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总有法子逃脱,而眼前的女人身份可疑,甚至可能身怀毒药,却手无缚鸡之力,若真要暗算他,成功率不足百分之一。

  邹以汀心里计算一番,便应了。

  由乾玟自行推着轮椅带路,二人从宅院的后门而出,很快来到明城的边缘。

  城墙下有个暗门。

  乾玟道:“我今日进来时偶然瞥见的,我们可以钻这个地洞出去。”

  邹以汀:……

  他好像当真喝醉了。

  莫名其妙的,他就真的跟着她钻了这个地洞。

  地洞不窄,够她推轮椅的。

  她在前面领路,邹以汀就莫名信任地跟在后面,地道里弯弯绕绕,有不少岔路,他跟得紧了些。

  甚至没发现,她们之间的距离愈发近了,只有一步之遥。

  从后面看,乾玟的头发乌黑顺滑,长长的坠在脑后,只盘了一个发髻,十分简约,但那簪子确是极名贵的黄玉,极称她。

  她的耳坠子是朱红色的,在灯笼的暖光下一晃一晃的,也闪着光。

  邹以汀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那天她喝粥的画面。

  仿佛整个人都被奇怪的空气包围,像是慢性毒气,而每一次呼吸,都会把这些毒气吸入肺腑,让大脑瘫痪,让胸口酥麻。

  他甩甩脑袋,用力把那些奇怪的思绪甩掉。

  二人很快来到地道的出口。

  一个城池,修了这样一个地道,非同寻常。

  乾玟早在入城时就以极佳的目力瞥见了地道入口,她只需一眼,就知道这明城知府背地里在做什么勾当。

  她不用踩点,也知道这地道是通往郊外的,方便她们夜里面交易。

  宴上,宋知府答应了邹以汀,并且拍板立刻派司马前去安置流民,彼时司马的队伍正好来到郊外。

  二人出了密道,从一个无人的驿站出来,一人一边,躲在驿站的大门后。

  “司马大人,怎么这么晚还要咱们执勤?”

  “别提了,都怪那个姓邹的,真是煞星,他是什么圣父转世啊,非要咱们安顿这些流民。”

  “那我们真要想办法安置她们吗?”

  “安置个屁,知府大人都说了,交不起税租的都是奴隶,要进明城的,直接按个奴籍,不愿意的就甩鞭子,赶到远点的、河东军看不到的地方。”

  “是!”

  乾玟:这怎么不算一种“安顿”呢?

  她冲对面的邹以汀促狭一笑。

  邹以汀沉静的面容隐在门后,瞧不出情绪。

  乾玟冲他“噗呲”一声,招手:你来,我还有新东西给你看。

  二人一路往山上去,躲在一个小小的山坡后。

  山坡下,正是流民们露宿的地方。

  几个流民睡不着,在抱怨。

  “都怪那个什么河东军,你说那个邹将军是不是真就天煞孤星,他来了以后张二兰也死了,眼下明城官府还要让我们入奴籍,不入还要挨鞭子。”

  “晦气,真是太晦气了。”

  乾玟转过头,低声笑问:“将军眼下作何感想?”

  他沉默着不答话,她继续道:“你看,人就是这样,你以为在救她们,却什么都没得到,甚至还招人恨。”

  上辈子,她一直查不到邹以汀为何会一步步落到那个地步。

  那些被抹去的痕迹,她如今一一走来,发现哪哪都是陷阱。

  堕落的不是身份,而是心。

  她正看着他一步步被打击成日后的模样。

  只见邹以汀睫毛颤了颤,只道了八个字:“我做这些,问心无愧。”

  乾玟忽而一怔。

  上辈子,天降横祸,她濒临绝境的同时,还腹背受敌,遭尽背叛。

  她跌落山崖,背上的刀伤哗啦啦流着血,腿上还插着一柄带着钩刺的飞羽剑,她以为她要废了,横尸在镇潮关的时候。

  有一个人,摒弃了身份,摒弃了家国仇恨,义无反顾救了她。

  他背着她攀爬悬崖,翻山越岭找医师,他把自己的口粮都给她,饿的时候只吃草皮,他在猛兽的利爪下保护她。

  当时她问:“你是渤国将领,我是夏国皇女,你我迟早战场一战,你何必救我,取我人头立功不好?”

  他把剑从虎口中拔出来,一身的血,却道:“我救你,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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