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能理解她,理解她背叛自己的丈夫女儿和伙伴们,重新掀起风雨,只为了素不相识的那些人。
连她的女儿也不能理解她。
第87章 那就是最后一面了。
营帐外子书珏带着裴灵祈姗姗来迟,裴灵祈的帝王威严只能勉强威胁一下子书珏,让子书珏带她上山,子书谨与郑希言对峙时她就不远处听了个全程。
现下子书珏把她带回来就去山上处理剩下的事了,例如衣冠冢里怎么能爬出人。
寒夜漫漫,郑希言独自矗立在营帐外,一只手负于身后,手掌紧攥几乎要把自己手骨硬生生捏碎,她不去看身后营帐,只眺望远方。
裴灵祈犹犹豫豫的蹭过去,轻轻咳了一声:“姑姑”
郑希言被这声唤回过神,垂眸看着不到她腿长的小陛下,她长的很像子书谨,唯有一双眼睛几乎跟裴宣分毫不差,就像年幼的裴宣懵懂的看着她。
“陛下。”
裴灵祈眼神闪烁着,长长的眼睫扑闪,许久才细声着开口:“其实母后招人陪伴孤并不觉得丢了颜面母后或许是不相信母皇已经不在了”
郑希言面色严厉了一下,不知想到什么又稍稍放缓,她伸出手腕缠着纱布的手掌轻柔放在裴灵祈的眼睛旁,不知是感慨还是其他,复杂道:“小七,你就是太像你母皇,太过良善心不够狠”
她并不去评价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她只是将目光徐徐转向远处先帝的陵寝,眸中掀起一丝讥讽,低低开口:“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母后更清楚”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裴宣是怎么死的。
裴宣现在倒是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生死,但需要配合一下太后对往昔的追忆,听说人年岁越长越喜欢追忆过去,不知道太后是不是也到了追忆故人的年纪。
裴宣回忆过去更爱想到老家草长莺飞的春天,绿树成荫的夏日,山里偶尔窜出来的兔子和穿过膝盖裤裙从掌心溜走的溪鱼。
她不爱想十四岁以后的事情,简直像一场噩梦。
“先帝是个良善之人,她不愿伤任何人的心,所以,她谁也没有选。”
子书谨抚摸着她的脸,陷入当年的回忆。
原来你心里原来是这样想的啊?你当年不是一直骂我没有主见不够果断软弱无能吗?裴宣在心里想。
但她确实想当缩头乌龟,所想的大概是无论哪边赢了,看在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情分,看在她这个女儿情分上或许能够绕对方一命。
她太天真了,或者说她太敏锐,她或许早就明白她的母亲不可能获得最终的胜利,哪怕她清楚她的母亲也许是正确的。
昔年旧友全部攀附于她的父亲身后,如同水蛭共同拥护着这新生的庞大帝国,持续不断的吸血,他们已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们来之不易的权利,将他们从巨大的母体上撕扯下来。
在理智上,她知道母亲不可能赢,在情感上,更多的亲人和长辈选择站在与母亲对立的一边。
裴宣小时候爹娘忙于打天下,她是寨子里所有人一起带大的孩子,她对所有人都有着深厚的感情,她割舍不下的东西有太多太多。
那场血色的宫变发生在九月,裴宣已经记不清细节,一切都在模糊,她只记得那段时间一直下雨,整个京城都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血腥气,从每一块砖石的缝隙里蔓延出来,令人作呕。
“太祖皇后失败了。”子书谨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来,但仍然难免悲凉。
再次听见这种断言时裴宣还是难免感到一阵无力,好像那一年巨大的恐惧和失落再次席卷而来,只剩下一片空落落的绝望。
“但她没有当场伏诛,先帝手持御令打开了城门。”
十四岁的少女背影孤桀一言不发,郑希言站在她身边为她撑伞,对四闭的城门呵斥道:“大胆,殿下奉陛下之命,还不打开城门!”
守将迟疑:“殿下恕罪,但陛下有令”
“放肆!孤乃一朝太女携父皇手令,尔等难道想要抗旨?”
太女一向脾气甚好平易近人又爱偷溜出宫,所有人都熟悉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只这一次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冷肃,守将屈膝背后瓢泼的大雨砸在甲胄:“属下不敢——”
“开——”她断然道。
城门在瓢泼大雨里被缓缓打开,雨点如石子敲打在她的伞面,风雨衬的她整个人瘦削而青涩,她站在那里看着厚重的城门被一寸寸推开,无边的自由就在门外。
白针带着残存的部下冲出重围,裴宣眼睁睁看着城门落下,紧绷的脊背在那一刻松懈下来,天那么冷,雨那么大,她轻轻的瑟缩了一下。
她才发现她的手其实一直在发抖。
她已经不在乎输赢了,她只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不要再有杀戮不要再有人死在她的面前。
可这太难太难了。
对于裴万朝来说,这已经相当于背叛,他的妻子和女儿相继背叛了他。
裴宣恐惧过自己的结局,她最终被铁链锁上押往雁伏山,这个山的名字很有意思,音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焉附。
在大人物的眼里她只是附着在皮上的毛而已,没有掌控自己的能力,她是父亲的附庸就是母亲的附庸呢?
没有人告诉她。
她将被押在雁伏山上,无水无食,除非白针回头救她。
这是一个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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