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瞥韩乙一眼,她意有所指道:“你们可把老爷伺候好,他要是出事了,你们都落不着好。”
韩乙看她岁数大了,他不跟她计较,只当没听见。
“这是头一次打晕老爷,我们心里没谱,不如太太也在这儿守着?”丹穗不想受这个气,日夜贴身伺候还不行?怎么才叫伺候好?。
朱氏脸一垮,她正要发作,薛大娘一咳,她想起要拉拢丹穗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薛大娘搬来一个圈椅,指着窗下的罗汉床问:“这是丹穗姑娘的床?怎么又置一张床?之前不都是跟老爷同睡?多一张床内室越发挤了。”
“我睡的。”韩乙开口。
薛大娘找茬失败,只能跟她主子一起闭上嘴。
屋里一下静了下来,四五双眼睛齐齐落在施老爷脸上,他如魇住了似的,眼皮抽动着想睁开,嘴巴开开合合却发不出声,看上去凄惨又可怜,可旁观的人没一个心疼的。
朱氏看了一会儿忍着恶心起身出门,她吩咐说:“去把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喊来伺候,老爷年轻时多疼她们,如今病了该她们来照顾。”
丹穗瞅一眼施老爷嘴边挂的涎水,她挪开眼,跟出去为难地说:“太太,老爷不让其他人看见他发病的样子。”
“他不是晕过去了?你不多嘴他能知道?”朱氏双眼含恨,脸上却浮起一丝笑,她拍拍丹穗的手,说:“好姑娘,你可别糊涂。”
说罢,朱氏扬长而去,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薛大娘领来三位老姨娘,她嘱咐说:“太太吩咐了,你们识点眼色,赶在老爷清醒之前离开。”
二姨娘、三姨娘和四姨娘年纪也不轻了,她们年轻时仗着姿色和膝下的孩子给朱氏使了不少绊子,后来新人多了,施老爷彻底忘了旧人,她们才朝朱氏服软。
“丹穗姑娘,这儿有人伺候了,你回屋歇着吧。”薛大娘把丹穗请出门,仆随主相,她也长着一张刻薄脸,笑起来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丹穗故作为难地叹口气,她朝门内看一眼,咬牙说:“我不说,但不保证其他人不走漏口风,老爷要是发现了,我替太太遮掩不了。”
“你不说,老爷就不会发现。”薛大娘颇为自信。
拉扯几个回合,丹穗心想装得差不多了,她暗揣着窃喜佯装不舍地离开。
丹穗前脚离开,李大夫后脚也走了,韩乙收下薛大娘塞的银子,他爽快地去外室翘脚休息,留薛大娘带着三个老姨娘在内室伺候。
*
太阳的金光穿透水雾落进天井时,丹穗换身干净衣裳出门。
护卫院里,李大夫还在切黄芪,听见轻盈的脚步声缓缓靠近,他回头看一眼。
“李大夫,我来看病,我的手腕窝气了,你看能不能给我扎几针。”丹穗撸起右手的衣袖,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胳膊。
李大夫迅速垂下眼,他道一声稍等,过了片刻,他从屋里拿出一排银针。
明晃晃的日头在细长的银针上落下刺眼的光,针刺下来时,丹穗盯着他问:“李大夫不会暗下黑手吧?”
李大夫手一顿,针尖刺破皮肉,殷红的血滴迅速汇成血珠。
“李叔,我可有得罪你的地方?”丹穗追问。
“丹穗姑娘说笑了,我们无冤无仇。”李大夫重新下针。
丹穗盯着三根针接连落下,待李大夫收手,她继续说:“昨天晌午太太喊我过去问话,她问我二爷在门外跟我说了什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当时除了老爷,石园只有我们三个人。”
李大夫不说话了。
丹穗盯着手腕上晃动的银针,眼泪无声落了下来。
李大夫瞧见了,他皱起眉头。
“李叔,这半年我是如何熬过来的,你看得最清楚,我过得还不够苦吗?你也要来踩我一脚。”丹穗哭出声,“老爷把我打伤的时候,是你给我治伤……我拿你当半个长辈看待,没想到你拿我当垫脚石……你们要把我逼死才罢休?”
“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有苦衷。”李大夫没做过多少丧良心的事,丹穗的眼泪勾起他的羞愧心,他“哎呀”几声,透露口风说:“你像今日一样顺着太太的话做事就行了。”
“账出问题,大爷回来会杀了我的。”
“那……那……”李大夫也没办法,他取下丹穗手腕上的针,没奈何地说:“你难我也不容易,为你周全了我会有麻烦。你做事注意点,别让太太发恼。她不为难我,我就不为难你。”
丹穗拿帕子擦干眼泪,借眼泪擦去手腕上的血痕。
有他这番话,丹穗的目的就达到了,她不求李大夫站在她这边,只望关键的时候,他能心软给她透个口风。
走出护卫院,丹穗看见九姨娘从石园里出来。
“九姨娘,你来逛石园?”丹穗迟疑地问。
“我来找李大夫配几副药,老毛病又犯了,看样子要变天了。”九姨娘苦笑。
丹穗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听闻九姨娘是平江本地人,家住西施洞附近,其母以浣纱为营生,她自幼帮忙,四季不歇,日积月累,手上就落了寒症,每逢变天手关节就发疼。
“我刚找李大夫扎了几针,他还给我扎出血了。”丹穗不好意思地笑笑,意在解释她哭红的眼圈,她玩笑说:“姨娘你可别找他扎针,他今天手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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