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栖水平静地说着,眼神落在叶枕冰身上,又滑远了。
远处的天色昏昏沉沉,又一场暴风雪将临。
藏在床下的小皇帝会惧怕这猛烈的狂风吗,钻进他的怀里,还是钻到别的洞里去。
王栖水转身往寝殿走,叶枕冰上前攥住了王栖水的手腕,声音低哑:“你要什么,你尽可以去取,可他,不是你的。”
王栖水蓦然偏了下头,盯了叶枕冰许久,那双眼在天色的映衬下,竟冷漠得不可逼视。
“师兄,走上摄政王的路,便回不了头了。师父和其他师兄弟的肉身,早已经焚尽。”
叶枕冰霎时失了力。
王栖水收回了目光:“你累了,休息吧。”
王栖水朝寝殿走去,不知进退的师兄,常常是无用的。
但再无用的东西,放到合适的位置,也总有自己的一个用处。
叶枕冰注目着王栖水的背影。
摄政王?不过是师弟的又一个傀儡。
师弟不是要他走上摄政王的路,是要他走进傀儡的模子里,别出声。
王栖水在床榻旁蹲下来,他轻声道:“别怕,我不会丢下你的,雾真。”
他唤他的名,他说雾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没有谁舍得不要他。
“过来,里面太黑了,你看不见父皇,父皇可就走了。”
雾真却不听他的,躲在床下一点声音都不发出来,好像消失了一样。
王栖水跪坐下来,静静地等他。
可过了许久,雾真还是不出来。
王栖水环视四周,难道躲去了别的地方。
要去别的地方找找吗?
王栖水忽然轻叹一声,他趴下来,爬进去,爬过山林滚过泥潭的将军爬进这黑黢黢的床榻之下。
雾真乖乖地趴着,直到王栖水的手抚上他头发,摸了摸,雾真才发觉自己趴了好久好久,身体好不舒服。
雾真眼眸微微地湿了,他不肯泄露出来,他忍耐着。
王栖水轻轻地说:“这床榻之下,什么都看不见,雾真,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雾真眨了下眼,泪水滴落下来:“真的?”
王栖水低应着:“真的。”
雾真擦了擦眼:“可我不是的,父皇,我害怕你真的不要我了。”
雾真说得很小声:“我在这里等,如果父皇不进来,我就永远不出去。”
“我习惯了。”雾真说,“这里挺好的,谁都找不到我,太黑了,就像消失了一样。”
雾真说着孩子气的话。
“一直呆在这里,”王栖水吓他,“会有虫子爬进来,把你吃掉。你的脸如剥落的佛像,一块一块地往下掉,你的血会干涸,凝成乌黑的一滩,臭气传染,连头发丝都是腐烂的气息。”
雾真仍然天真:“那就让虫子吃掉我,喂饱它们。然后……”
雾真坏心眼地说:“用我的血肉浇灌的虫子变大,变得好大好大,爬到龙椅上,把父皇也吞了。”
雾真抚上了王栖水的脸颊:“这样,我和父皇都呆在虫子的胃里,腐烂在一块儿了。”
王栖水轻声笑了。
竟是个坏心眼的傻子。
雾真捂住王栖水的嘴,不准他笑:“我没有说笑,我说的是心里话。”
“如果父皇抛下我,不要我了,我宁愿叫父皇去死,也不要活着远离我。”雾真威胁王栖水,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话是真是假,他只是要说得很残忍、很可怕,才能让父皇一点都不敢离开他。
王栖水抱上雾真,抱得很紧,雾真渐渐松开了他的嘴。
王栖水说,雾真是勇敢的:“能杀人的都是勇敢的孩子。”
抱得太紧,雾真嗅闻到王栖水身上幽幽的体香,和记忆中的不同,雾真应激地挠了王栖水一爪,滚出了床底。
王栖水的侧脸被挠破了,他怔了会儿,静静躺着,半晌才抬起手,抚摸脸上浅淡的伤口。
雾真抓了人,想跑,可好饿。
桌上的饭菜好香。
雾真迷迷糊糊就被勾到了餐桌旁坐下,乖乖地安安静静地自己吃饭。
王栖水从床底出来,看见雾真吃得正香。
可吃着吃着,雾真突然停了下来。他蹙着眉,忍耐着,不过一会儿,唇角就洇出血来。
雾真摸了摸,指尖上沾的血一点都不香,他看见父皇出来了,憔悴地问父皇何时换了熏香。
王栖水向前一步。
雾真警惕得浑身绷紧。
王栖水站在原地,任由雾真打量。
雾真瞧了半晌,瞧见他脸颊上的伤,哀哀地垂下眼来:“我不是故意的。”
他怕父皇打他,虽然父皇从来不打他,可现在的父皇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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