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斯塔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其实他心里已经对这个结果有所预料,毕竟营地距离龟兹城太近了,数里之地,骑马都用不上一刻钟,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传回,他早就有了不妙的感觉。
只是还存着几分侥幸,觉得说不定是一切太过顺利,达瓦顿珠要全力抢夺龟兹城的掌控权,所以才抽不出人手回来报信。
可是现在,天已经亮了,龟兹城的城门却依旧紧闭。
昨晚进去的几千流民,几千葛逻禄士兵,以及一千吐蕃士兵,全都再无动静。
次仁斯塔就算再自信,这时也不免要往最坏的方向去想——他派去的人,恐怕是全军覆没了。
这种结果当然也不是不可能出现,毕竟那是龟兹城,是安西军最后的阵地,城里的人明知道是灭城之战,自然会拼尽全力。以唐军的战力,足以留下那么多人。
可是死得这样悄无声息,连一个活着跑出来报信的人都没有,还是让人忍不住胆寒。
昨夜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次仁斯塔想到了那些过分年轻的、死了不会留下尸体的唐军。
那又是什么东西?
达瓦顿珠等人有去无回,会跟他们有关系吗?
次仁斯塔走到营帐前,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很快下定决心,吩咐道,“将两位千户请来,就说我有要事商议。”
很快两位千户就匆匆赶到了,一看就是刚刚被人从床上薅起来的,其中一个衣服都没穿好。
次仁斯塔皱了皱眉,但还是忍耐住了没有训斥。
吐蕃重勇士,上到赞普,下到地方部落的贵族,全都以勇武为荣耀。可是毕竟已经建国多年,虽然对外一直征战不断,但吐蕃本土却始终安定祥和,于是骄奢淫逸之风渐盛,现在的贵族子弟,代代传承下来,早已不是建国之初的模样。
这里是西域,能到这里来的子弟,已经比国中强上许多了。
次仁斯塔将怒气压下去,锐利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半晌才沉声道,“达瓦顿珠到现在还没回来。”
两人闻言都是一惊,“葛逻禄人呢?”
“也没有回来,连传令兵都没有。”
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显然也跟次仁斯塔想到了一处。
那不是几十人,也不是几百人,而是足足六千人!就这么一夜之间消息全无,葬送在了龟兹城里?
损失了一支队伍很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吐蕃自建国以来,纵横驰骋,虽然有过败绩,但大多数时候,主力精锐都能及时撤退,保存有生力量,唐军只能缴获些负责后勤的奴仆和牛羊马匹。
像这种直接折进去一整支军队,无人生还的情况,非常少见,甚至可以说是仅此一例。
别说吐蕃军队,就是葛逻禄的军队,也没那么容易全部留下。
但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
“节儿,现在就下令进攻龟兹城吧!”罗布平措整理好衣服,面容冷肃,大声道,“一千吐蕃勇士再加上五千葛逻禄人,就算败了,也不至于全军覆没,说不定此刻城中仍在苦战。此时进攻,正好为之援助。”
他说着,朝次仁斯塔行了个军礼,“属下愿为前锋!”
次仁斯塔没想到他会这么冲动,忍不住微微皱眉。
赤松桑吉察言观色,忙道,“这也太匆忙了。总要打探听清楚城中的虚实,才好决定下一步。”
罗布平措不满地反驳,“有什么好探听的?龟兹城就摆在那里,左右都要打,何必磨磨蹭蹭?再说,如今那边城门紧闭,这消息又要如何探听?”
赤松桑吉道,“流民里还有不少我们的探子,他们应该会设法往外传递消息的。”
“那就这么干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罗布平措道,“现在盯着咱们的人可不少,拖得久了,恐怕又要生出变故。”
次仁斯塔听到最后一句,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在吐蕃人看来,四面无援的龟兹城,早就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之前没有全力进攻,一是因为龟兹城的反抗十分激烈,二是因为回鹘那边的牵制,但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吐蕃这些年的战略重心,早就已经不在西域了。
龟兹城孤悬于外,早晚坚持不下去,到时候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下,何必耗费人手苦攻?
可是这几年,局势又有些不同了。
六年前,以内大相兼任东境五道节度兵马都群牧大使的论莽热在领兵救援维州时,中了大唐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的埋伏,被对方生擒。
这件事算得上是唐蕃两国战事的转折点,自那之后,双方之间就没怎么爆发过大规模战争了。
边境安宁,对于普通民众和朝中大臣,或许都算是一件好事,但对他们这些驻守边境的将领来说,却是大大的坏事。
没有战争就没有功勋,没有功勋就不能升迁,他们千里从军,难道是为了到这里来过苦日子吗?
而到了次仁斯塔这个层次,要考虑的事情更多。
自从六年前那场大败之后,赞普赤德松赞就开始主张与大唐息战修好。这几年,双方几乎每年都会互相派遣使者,到如今,讲和已经成为了吐蕃朝中的主流思想。
但身为武将、又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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