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家有一老

  两人摸到林家附近时,林家一家子正在堂屋吃饭。

  竹筷敲着瓷碗发出叮当的声音,夹杂着时不时的说话声,成了最好的掩护。

  江怀贞常年锻炼,身子异常灵活,轻轻松松就从那小小的窗户钻进去。

  房间已经大变样,连被子都是厚厚的两番,又加装了一个新打的大柜子和几张桌子,和当初林霜在的时候天壤之别。

  看样子是林果住进来了。

  鸠占鹊巢,但林霜没有说理的地方。

  江怀贞掀开席子,万幸的是鞋垫还在,她拿了东西递给在窗外望风的林霜,很快又跳了出来。

  只是刚要离开的时候,堂屋那边传来马桂花尖锐的声音。

  “我今日偷偷托人问了秦家那边,改生辰八字的事,就是那个小贱人自己找人把消息透露出去,要不人家怎么会晓得这事?小小年纪城府就这么深,长大了还不知道怎么害人。”

  “钱都已经到手了,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

  这是林满仓的声音。

  混着咀嚼声,林霜能想象到他挤满食物的嘴里又塞进了两瓣大蒜,听着就一股味儿。

  “咋地我还不能提?要是她能顺利嫁进秦家,我至少能捞到十两银子,迎亲时还有聘礼呢!结果被西山谷那个扫把星截了胡,就给了八两,啥也没捞着,还得天天看着那死丫头在村里转悠,膈应死人了!”马桂花的话语中满是怨毒,毫不掩饰。

  “姓江的那个贱人,还敢下我面子,等我找到机会,定撕了她那张狐狸精的脸!”

  林霜听着远远传来的声音,脸上很不自然,这一家子的恶劣,平日她们怎么对待自己,也只有自己心下知道,但就这么摊开在江怀贞面前,还连带她被骂,这让她觉得很难堪。

  江怀贞自然也是把这些话听进去,她就此没说什么,只是轻声道:“走吧,回去了。”

  两人借着微弱的光亮,返身朝西山谷走去。

  深秋的晚上风挺大,吹得周边的树木哗哗作响,天地里的虫鸣鸟叫声比起夏日要少了许多,带着一股萧瑟的凉意。

  林霜好不容易才把刚才林满仓夫妇说的话抛在脑后,捏了捏手里的鞋垫道:“等回去了,我把它做成你的鞋子。”

  江怀贞却摇头:“你脚还会再长长,留着以后你自己穿。”

  “不会了,”林霜道,“……感觉今年它们已经不长了,你走路多,鞋子容易烂,给你做一双结实点儿的,能穿久一些。”

  江怀贞素来不爱与人争执,打算等鞋子做好了再说。

  直到进了山谷,回到家中,屋里传来江老太骂骂咧咧的声音:“这么晚了跑去哪里,灯也不点,叫也不应,是瞎了还是聋了。”

  林霜看了眼江怀贞,嘴角翘起。

  黑暗里,江怀贞依稀能感受到她的笑意,嗔恼地瞪了她一眼,才迈进门去,打着火石点灯。

  晚上,林霜洗漱完了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房顶。

  拿回了鞋底的她隐隐带着几分兴奋,仿佛拿到这个东西,就切断了她与过往的那些链接。

  但她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即便是发生在另外一世,也永远磨灭不掉。

  她不知道上一世江怀贞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如何熬过老太太的死,如何度过那十年,如何变成了后来的那个样子。

  还有自己死后,她又该如何自处。

  重活之后的林霜已经不止一次地后悔以那样的方式结束性命,把江怀贞孤零零一个人留在那个世界。

  听着耳边轻轻的呼吸声,她侧过身子,黑暗的夜里,依稀能看到对方的轮廓,此时还纯良平和的江怀贞,就躺在那里。

  只是身子有些不安地蜷缩起来,似乎被困在白天投射的噩梦里。

  林霜想起白日刑场上死囚的诅咒,那恶毒的语言,还有飞溅起来的血滴,印入这人的眉心,触目惊心。

  无限的怜悯在一刹那间涌入她心怀,她倾过身,将对方修长的身子搂在怀里。

  ……

  天蒙蒙亮,屋后的大公鸡尽职尽责地打着鸣。

  江怀贞早早就醒了。

  起床之后先去烧水,再去伺候老太太起床。

  眼下白天热早晚凉,老太太怕冷,洗漱都要热水跟上。

  林霜没多久也起来了。

  洗漱完了就去和面,把昨晚上没吃完的大骨头汤烧开,直接下青菜丁和面疙瘩,最后再把两个鸡蛋打散淋在上边,水滚一下便可以起锅。

  江老太今晨没有折腾,靠在床上吃着面疙瘩汤。

  两个年轻的姑娘坐在床边的桌子那儿,一人一大海碗,吃得满头大汗。

  林霜总算明白上一世自己为什么长不高了,十六岁之前在林家,吃不饱穿不暖,吃进去的都不够长出来。直到后来去了秦家,头一个多月秦冲还没死的时候倒是能吃得几顿好的,可同时又担心秦冲当即挂掉,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后来秦冲真的死了,她被秦家祖孙几人集中针对,每天有做不完的活,受不完的辱骂,吃的一下子也跟不上,比在林家还要苦得多,也错过了最后一次能长高的机会。

  个儿长不高,脚也小,难怪那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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