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的时候递过水来一般。
嬿婉没有与她争,她也知道嬿婉不会与她争。毕竟这世上再没有旁人比嬿婉更懂得,懂得自己对琅嬅的爱恨。
只是在那之后,她就绕着长春宫走了。
若要问她为什么,也不过是一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高曦月思绪胡乱地偏远,被抱着她手臂的璟宁的长孙晃了晃手臂才收回了神思,对着孩子们笑笑。
她知晓孩子们像模像样地争宠,淑慎长公主故意与她逗乐,都是想哄她开心。
她年岁大了,梦里的旧事愈发多,睡得也愈发久了,他们都担心得很,怕她哪天就这样睡过去了,再不能醒来。
嬿婉这回再三挽留她,想让她留在宫里,又让致仕后又被慈宁宫请回来专门供奉的包太医给她诊脉,也是担心她的身子。
可是莫说包太医,就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她了。
她没病没灾。
她只是有些老了。
她都抱上曾孙了,大阿哥绵宁的长孙女都会抱着嬿婉的腿要糖吃了,她怎么能不老呢?
她也只是有些想念故人了。
她不是淑慎长公主,并不能顽强到面对一切经历过的风雨都泰然处之,泰山压顶都只当活动活动筋骨。
作为圣祖爷废太子的第六个女儿,淑慎长公主出生没多久阿玛就被废了太子之位,她还不满四岁时,废太子就已经经历了二立二废,自此她就和一大家子一起被圈禁了十年。
直到十四岁时,她被雍正爷这位四叔接出去收为养女,没几年就嫁去了科尔沁,又没几年就守了寡,守着唯一的女儿过活。
这样的经历过后,淑慎长公主依旧是个爱说笑,爱折腾,爱热闹的性子,活跃开朗得好像一辈子没吃过任何苦似的。
高曦月自问并不如她坚强。
她不是端淑长公主般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她只是高曦月,只想着过最凡俗不过的日子,只想陪着最真心不过的人,说话吃点心,弹琵琶逗孔雀,可如今她只能日夜思念着最舍不得的过往。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她更不想留在宫里。
有个传说,说宫里的风水特殊,死在那里的人会被送去见祖宗。她不想去见爱新觉罗家的祖宗,更不想见不到琅嬅——
琅嬅可没死在紫禁城里。
只是琅嬅是在济南城里没的,她将来是要去见琅嬅的,地下通不通呢?她需要过去济南城吗?
无论是嬿婉,还是孩子们,只怕都不会同意呢。
高曦月很苦恼。
很快她就不再这样苦恼下去了。
逐渐寒冷的天气仿佛也一点点吸走了她的生机一般,在这一年的年关之前,她很快地虚弱了下去。
嬿婉不光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太医院资历第一人的包商陆和多半太医,会诊的结果还是只有一个。
慧贵太妃年岁过高,大限将至了。
嬿婉犹自焦急,又令人去浓浓地熬了参汤来给高曦月保命。
可高曦月知道她陪不了嬿婉了,她要去陪去另一个人了,那个人等她等好久了。
她有按那个人的想法,留下来好好看这个世界。看亲友儿女们如何过得越来越好,也看仇人们如何被嬿婉一一铲除——
她并不能帮上什么,她似乎天生在这些事情上缺了一根弦,要劳烦嬿婉和那个人处处护着自己。
她不是聪慧机敏的嬿婉,她只是高曦月,是琵琶国手,是文墨皆通的才女,是有点小坏有点小笨但还算是个好人的高曦月。
她不是完美的,可总有人喜欢这样不完美的她。
慧贵太妃躺在病床上,对面是挂起的一幅画,上面的女子一双眼睛温柔地蕴藉着笑意,仿佛是在注视着她,安抚着她,用眼神告诉她她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她恍惚间仿佛看到,那女子向她伸过手来,握住了她的左手。
是琅嬅要来接她了吗?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高曦月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想要去触碰那个人,可右手却传来真实的触感——
“曦月姐姐!姐姐!”
是嬿婉,仓惶地带着泪瞧着她。
高曦月愣了一瞬,瞧一瞧那半空中的笑意柔和又难掩心疼和怜惜的女子,又瞧向了嬿婉,反握住了嬿婉的手:“用‘贤’好不好?跟孝贤皇后一样的‘贤’字?慧贤?”
再不想接受现实,嬿婉也知晓这就是最后的时刻了,她俯在床边,紧紧握着曦月的手泪如雨下,哽咽道:“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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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曦月的唇角勾了勾,脸上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来。
“贤”字不好,多少女子折在这个虚名上。
可跟她一样就是好的。
将来史书丹青,千秋百代,因着这个“贤”字,她都将与她并立。
即使后人都只会以为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