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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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想把她嫁给封砚,而皇后也是欣然应允的。

  她在十四那年就知晓了自己将来要嫁给封砚,是多少京中贵女艳羡的对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等着封砚及冠建府,他们的婚事很快就会提到明面。

  或许是在端午,最迟也不会过中秋。

  为此她精心为他的生辰准备了这份礼物。

  他当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名目送给他这块玉佩,如此寓意不同的礼物就在他眼皮底下摔碎,他也不动声色。

  就好像,从来没有放在眼里。

  盛则宁端量着他,比第一次见到他时还要认真。

  封砚撑着伞的手修长,指骨匀称,与竹伞骨一样,泛着些许如玉质一般的润光。

  仅仅站在纷飞的雨中,就有一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卓荦,仿佛神仙一般的人物。

  可,神仙哪有那样好亲近的。

  就好像封砚他明明站得很近,盛则宁却感觉他仿佛自带了一条护城河,将自己与旁人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里面是他,外面是别人。

  盛则宁就站在河的这头,遥望那不曾属于她的城池,痴想了两年。

  从前听人谈及封砚与她时,少不了一些拈酸的话传了出来。

  “五皇子瞧着也没有多喜欢她,倒是她日日纠缠着,好不知羞……”

  又比如说:“五皇子尊贵,日后肯定妻妾成群,偏偏她占着不肯让人靠近,就好像五殿下会肯守着她一人一样,还未嫁进去就做那妒妇姿态,我要是五殿下,早就不睬她了。”

  所谓众毁销骨,说得人多了,仿佛过错就都在盛则宁一人身上了。

  封砚未被抚平的眉心再拧起了些,外人已经走远,此处只剩下他们二人,他并不知晓盛则宁是为了什么事而来,但是她夺玉毁玉实在是有些任性。

  “你既已送了我,为何又自己砸了。”

  “殿下不喜欢这份礼物。”盛则宁用力眨了几下眼,长睫沾去了湿润的泪珠,变得异常沉重。

  这样的说法并不能站得住脚,至少在封砚这里,不行。

  封砚垂眼看她,微压着凤目,显出一抹出自上位者才有的持重,瞳仁就在伞阴下幽黑无光,静静注视她。

  盛则宁的视线落入其中,就好像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掉进了深潭,饶是已经太习惯他的漫不经心,盛则宁的心在这个时候还是抽痛了起来。

  习惯了,不代表不会质疑。

  不代表她不会再被动摇。

  究竟与封砚的相处就该是她一味的退让与包容吗?

  不该。

  盛则宁如今只是悔,自己为何明白得这样迟。

  避开他不含任何感情的视线,盛则宁轻声慢语:“……殿下也不喜欢我,对吗?”

  细雨沥沥,才入夏,气温不算高,冷雨落在发丝上、衣服上,一层层渗了下去,彻骨的寒意包围了盛则宁。

  这么久了,他也不知道把伞往她头顶倾一倾。

  他不喜欢她,所以不在乎她。

  从前盛则宁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自从她去拜访已经出嫁的表姐与表姐夫,她才隐隐有些顿悟。

  哪怕冷漠的人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也是不一样的。

  表姐夫也冷,他的冷和封砚那种疏离还不同,而是一种真正的冷漠,成日板着脸的严肃,让人想起了在学堂里握着藤条的先生,不敢冒犯。

  但是他与表姐在一块时,虽也不至于马上像换了一个人,可眸光却温和下来了。

  似是寒冬里和煦的日光,虽不绚烂,却也能温暖万物。

  盛则宁都能轻易看出来,表姐夫是在意表姐的,那种目光她从没有在封砚眼里看到过。

  封砚看她,与看旁人,没有区别。

  一直以来都是她给封砚找了很多借口,用来欺骗自己。

  可是,她不能骗自己一辈子啊。

  过了许久,可能是封砚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不会像从前一样适可而止,他再次开口了,但避开了她问题。

  “是因为盛六姑娘?”

  说出这句话后,他就更显得有些冷肃,仿若对方的脾气来得实在没有必要。

  他并没有理睬盛六姑娘,也从没有回应过其他姑娘的‘殷勤’。

  盛则宁险些笑出声来。

  如果是因为别的姑娘,盛则宁兴许还会有发力点。

  倘若他真的‘移情别恋’,她就能指着他的鼻尖大骂他‘负心汉’!

  可是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不怪外人、外物,完完全全是出在封砚本人身上。

  “是真的不喜欢啊……”盛则宁庆幸自己被雨幕笼罩,不至于让封砚看见这一刻她疯涌的泪水。

  他连喜欢二字都不曾沾过舌,她从前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会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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