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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太后的裙裾不染一尘, 但面上愠色难消, 言辞更厉:“皇帝身子欠安,耽误朝政倒也罢了,可明知病体未愈, 还刻意放纵饮酒,哪还有半点一国之君的样子!”
裴珩没听见似得, 斜坐着伸手在地上摸酒壶。
她叹了口气:“大火都已扑灭那么多日了,逝者已逝,皇帝也该尽早振作起来。”
“大火……”
裴珩听到这个词, 目色微深,酒气陡然一散,扯嘴冷笑了起来:“那场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母后您不是心、知、肚、明吗。”
袁太后被戳了一道,面色微白,屏息后才将心神微定:“正是因为阿瑾知道你性子如此执拗,否则,又何必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天家容不得徇私而为,阿瑾便是深谙这个道理才会如此做。他若不离开,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建康波澜不断,皇室失信于臣民吗?”
不想这话反激得裴珩一瞬炸了。
“可他不是你最疼爱的儿子吗!你怎么忍心同敌人联手设局,亲手将他送到北朔去!母后扪心自问,同样的事换做是发生在别人身上,都至于走到这一步吗?!”
这几句将袁太后惊得直从阶上退了几步,珠钗佛珠碰撞乱响。
裴珩依旧步步紧逼,咬牙道:“说到底,母后与父皇、与那帮朝臣一样!谢瑾对你们来说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你们为了稳定江山破碎后的人心,亲手打造的一座精美神祗,你们自己各个心思龌龊,可一旦发现这神身上有任何瑕疵与污秽,你们便宁可舍弃,甚至不惜将他碎尸万段!”
谢瑾选择离开,便是知道自己的存在,对大雍来说是意味着什么。
只有裴珩将他当做人,一个鲜活的人,一个可以不完美的人。
袁太后双瞳紧缩,又退了半步:“皇帝……!”
裴珩愈发愤懑难忍,口不择言:“还是说,母后与康怀寿一样,也另有私心,想把他当作你标榜母仪天下、贤淑仁慈的一颗棋子!母后每日吃斋念佛,清心寡欲,到底是真的生性慈悲一心向佛,还是为了洗刷什么罪孽——”
袁太后又是一震,险些摔下去,得亏由旁边的宫人扶住了。
……
回殿途中,夜色寂寂。
嬷嬷见袁太后忧心忡忡,轻声问道:“太后,何不直接告诉皇上大还丹之事,让皇上彻底死了这条心?还让皇上对您这般出言不逊……他总不能是知道了什么吧?”
袁太后扶额,面色凝重,叹气道:“来不及了,怪哀家没有早些发现端倪。眼下皇上对他情根深种,如今便已是乱了套,若知道人要没了……只怕他也活不下去了。”
“可日后若是——”
袁太后:“且先看着办吧,皇帝年轻,又是头一回开情窍,难免会执着一些,可没什么感情是经得起日子消磨的,何况是在皇家。一个月放不下,一年三栽的,总能慢慢放下。”-
裴珩宿醉,又与与袁太后吵了一架,翌日睡到晌午才醒。
宫人进来服侍他洗漱,都被不留情地轰了出去。
又过了会儿,姚贵斗胆又猫了进来。
裴珩听到动静,觉得还是头晕目眩,动也懒得动,烦躁骂道:“朕说了,滚。”
姚贵擦了擦鬓边的汗,还是说:“皇上……是灵昭来了。”
裴珩听到这个名字怔了下,渐渐敛了烦躁之气,说:“让她进来吧。”
很快,灵昭抱着一摞书籍进了殿,将书先置于案上,才跪下行礼:“奴婢见过皇上,今日特来替殿下呈送东西。”
那不是别的,正是谢瑾一直以来亲自编纂的治国策论集。
裴珩起身走到书案前,只看了那么一眼,眼前便蒙了一层湿润。他微微抬起指尖,还是不舍触碰那俊逸清秀的笔迹。
他曾说过,这套书是为自己所整理的……那么,也算是物得其所了。
灵昭提醒:“皇上,殿下前几日在弄月阁,说是将这集子又完善了一遍,想来那时,他便应已有了离开建康的打算了。对了,奴婢方才摸到书中还夹了两封东西,应该是殿下特意留给皇上的。”
裴珩心绪翻涌,便立马从书页中抽出了那两个信封。
第一个信封内装着的是一份名单,上面写了二三十个人名。
其中有几个是朝中官员,大部分是不认识的名字。
裴珩不及仔细研究,又立刻去拆开了第二封。
是谢瑾的亲笔信……!
[阿珩吾爱,见字如晤。
你收到此信时,我应已到了北朔大都,过上了富贵闲散的日子。
这份北朔谍网的名单乃秦焦提供,不过不可全信,亦不可打草惊蛇,不妨从那几名官员入手,细致排摸核查,待证据确凿再一网打尽。
如今朝堂有你和几位大人,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若实在遇到了难以决断之事,策论集子中兴许会有对症的办法,可供你参阅一二。还有,前线攻坚不易,你当为三军将士做出表率,励精图治,鼓舞士气,切莫轻易消沉懈怠。
鸿雁难寄万里情,你我之间,有些话自不必多说。待到雍军北定之日,盼与君在上京重逢,再叙佳话。
愿君一切安好。
勿念。]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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