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他不是不信。”
苏御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他是信得太晚。他只信军报,只信斥候的眼睛,只信摆在明面上的规矩。可眼睛会骗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北疆的仗,从来都不是在沙盘上推演出来的。狄人最擅长的,就是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我和他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从小不在军伍,而在苏家,比他多认识了一个人。”
每当他提到苏枕雪的时候,眼里的温存几乎能溢出来。
他说着郑重地看向李东樾。
“我信她。”
这三个字,像一股暖流,让李东樾几乎红了眼眶。
他想起了阿黛在火海里的脸。
这一路的奔波,这一路的拼命,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回响。
“可韩征不信。”
苏御的语气,又沉了下去。
“义父病重,军中大小事务,如今都由他暂代。我虽与他同为义子,却无虎符在手,无调兵之权。”
“没有他的将令,我一兵一卒也动不了。”
李东樾懂了。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被规矩和权势,锁得死死的局。
“所以我们只能等。”
苏御的声音,变得冰冷而残酷,像帐外的风雪。
“等狄人真的出现在暗河,等战火真的烧到我们眼皮子底下。”
“只有到了那时,血淋淋的军报摆在帅案上,我才有理由,也有权力,去调动大军。”
用一场注定的战败,去换取调兵的权力。
用无数袍泽的性命,去验证一个真相。
这是何等惨烈的代价。
“从军报传回,再到大军集结出发,就算一切顺利,最快,也要一日。”
苏御看着他,目光如炬,像是要看进他的骨头里。
“我问你。”
“如果这张舆图是真的,如果狄人一万大军,真的从暗河奔袭而来。”
“我把我麾下两千人都交给你。”
“你,能不能替我,替这北疆,守住一日?”
李东樾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停了。
他知道这两千人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寻常兵士。
那是苏御的亲兵,是他在这座军营里,唯一能调动的力量,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把这两千人交给他,就等于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一并交到了他手上。
这是一场豪赌。
赌上了苏枕雪的判断,赌上了他李东樾的能耐,也赌上了这北疆最后的运。
李东樾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将皮囊里剩下的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豪气顿生。
他抬起头,那双被酒意染红的眼中,像是烧起了两团火。
他看着苏御,一字一顿。
“将军。”
“不必两千。”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疯狂,却又无比自信的弧度。
“八百。”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