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sp;天边，终于泛起了第一抹鱼肚白。微弱的晨光艰难地刺破沉沉的黑暗，给这破败的铁匠铺后院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青灰色。
吱呀——
就在陈观拎着铁袋，准备带着知更走向内室门口时，那扇紧闭了一夜的木门，竟然毫无征兆地从里面被推开了。
老铁匠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叼着那根油亮的旱烟杆，浑浊的眼睛半眯着，似乎还没睡醒。破袄子随意地披着，露出里面脏兮兮的单衣。他慢吞吞地踱了出来，仿佛只是出来看看天色。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院中依旧冰冷的几具尸体，又掠过地上那几袋“赔偿品”，最后落在陈观拎在手里的精铁袋子上，在他那包扎得极其粗糙、但血污已经凝固的左臂上停顿了一瞬。
“啧…”老铁匠吧嗒了一口旱烟，喷出一股带着劣质烟草味的烟雾，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天亮了，该干活了。”他浑浊的目光终于抬起来，落在陈观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小子，命是捡回来了，眼力…练出来点没？”
他枯瘦的手指，再次随意地、却无比精准地，点了点陈观手中那袋沉甸甸的精铁。
“眼力？”陈观停下脚步，迎着老铁匠浑浊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平静地反问。他掂了掂手中那袋精铁，沉甸甸的触感透过麻袋传来。经过刚才系统灌输的“基础材料辨识知识（碎片）”，他再看这袋精铁，感觉已然不同。
【深度扫描：麻袋内精铁锭…】
【分析：纯度约65%…含硫量偏高…杂质分布不均（以硅酸盐、氧化铝为主）…】
【熔点预估：1500℃以上…锻造难度：中等…】
【价值评估：劣质精铁…仅适用于粗劣农具或低级兵器胚子…】
脑海中闪过这些冰冷的数据流，陈观的目光却变得更加锐利。他看向老铁匠，缓缓道：“沉铁郡西市坊‘黑熊’铁铺的货，掺了至少三成回收的废铁渣，硫没除干净，打出来的东西脆，容易崩口。二十斤，最多值三钱银子。”
老铁匠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光芒闪了一下，像是冰层下流动的暗河。他叼着烟杆，没说话，只是又慢悠悠地嘬了一口，烟雾缭绕中，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看不出喜怒。
陈观顿了顿，目光转向地上那袋散落出几块肉干的兽肉袋。“风干的铁皮疣猪肉，放得有点久，边缘发硬发黑，油脂酸败味重，最多值半钱。”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知更费力抱着的那袋糙米上。“陈年糙米，虫蛀多，砂石也不少。袋子底下至少掺了一成霉变的。这袋，值一钱顶天了。”
他抬起头，迎着老铁匠的目光，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独眼瘸狼的‘诚意’，算上他那条看门狗的命，也就值四钱半银子。他踹烂的门，惊扰前辈的账，还有知更受的惊吓…还差得远。”
【推演能量储备：3.0%…】
【基础材料辨识知识（碎片）应用效率：初步掌握…】
老铁匠沉默着，只是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过了好一会儿，直到那呛人的烟雾快把他自己都笼罩了，他才慢吞吞地把烟杆从嘴里拿出来，在门框上随意地磕了磕。
小主，
烟灰簌簌落下。
“眼力…马马虎虎吧。”老铁匠的声音依旧干涩，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讽刺。他浑浊的目光再次扫过陈观紧握在右手、一直没有放下的那块暗沉铁锭，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知道那是什么了？”
陈观低头，看着手中这块冰冷沉重的铁块。经过了半夜的修炼共鸣，它在他手中仿佛有了微弱的温度。他感受着铁锭深处那些缓慢“呼吸”的粒子，感受着它们与自己体内混沌核心那奇异的联系。
“不知道。”陈观抬起头，回答得异常干脆。他的眼神坦然而锐利，直视着老铁匠，“但我感觉，它和我…很配。就像…另一块骨头。” 他找不到更贴切的形容，只能说出最真实的感受。
“另一块骨头？”老铁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沉笑声，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陈观的身影，带着一种古怪的、审视璞玉般的意味。“小子，口气不小。骨头…可不是那么好铸的。”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佝偻着背，拖着步子往黑漆漆的内室走去。
“把院子收拾干净。”苍老干涩的声音从门洞里飘出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死人就扔远点，别臭在门口。脏东西…碍眼。”
“收拾完了，把那袋‘诚意’搬进来。”他脚步顿了顿，似乎又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残酷，“还有，那块‘骨头’…也带上。”
吱呀…
破旧的木门在老铁匠身后轻轻合拢，再次隔绝了内外。
陈观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木门，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铁锭和那袋劣质精铁，眼神锐利如刀，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清理？脏东西？碍眼？
独眼瘸狼留下的，可不仅仅是这几具尸体和垃圾。
他弯腰，单手拎起那袋沉重的精铁，对知更道：“把米抱进去。”自己则走向院中那几具已经开始散发出异味、冰冷僵硬的尸体。
铸骨之路，就从清理这些污秽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