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隔绝了外界的杀机,却并未带来丝毫轻松。一种更加沉重、更加压抑的气氛笼罩着小小的空间。仿佛这间屋子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熔炉,而他们,是即将被投入其中的铁胚。
门关上的刹那,陈观紧绷到极限的心神骤然一松,如同绷断的弓弦。体内强行压制的混乱气息失去了最后一丝约束,轰然爆发!左臂的玉光瞬间被混乱的暗红吞噬,皮肤下血管贲张如蚯蚓,灼热狂暴的能量疯狂冲击着残存的秩序之力,撕裂着本就濒临崩溃的经脉!
“呃啊——!”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身体猛地弓起,又重重砸回地面,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摇曳,视野开始发黑、旋转。
“哥!”知更的哭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她想扑过来,却被陈观身上那股混乱狂暴的气息吓得不敢靠近。
就在陈观感觉自己即将被混乱彻底吞噬、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瞬——
铛啷!
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骤然在耳边炸响!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的意识深处!如同洪钟大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冰冷、凝练的秩序韵律!
是欧冶!
他并没有看陈观,只是随意地、将手中那柄刚刚锻造完成的武器,随手放在了身旁的铁砧之上。
那是一柄……刀?剑?亦或是某种奇形的重兵器?
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沉色泽,仿佛吸纳了所有的光线。刃身并不华丽,甚至有些粗粝,带着清晰的锤锻痕迹,没有任何繁复的纹饰,只有最纯粹、最原始的线条。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铁砧上,却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沉重感。仿佛那不是一件兵器,而是一块被强行拘束、凝固了万丈深渊的寒铁!
正是这柄武器被放下的瞬间,那股沉重冰冷的秩序韵律,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铁匠铺!
陈观体内狂暴肆虐的混乱灼热气息,如同遇到了克星,冲击的势头猛地一滞!虽然未能被彻底压制平息,但那瞬间的迟滞,如同在即将决堤的洪流前筑起了一道临时的铁闸,为陈观濒临崩溃的精神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喘息之机!
意识中那盏彻底熄灭、碎裂的“油灯”残骸,仿佛被这股外来的、冰冷沉重的秩序韵律所刺激,最核心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几乎熄灭的冰蓝色火星,极其艰难地、顽强地跳跃了一下!
【警告!主体濒临崩溃!秩序核心(灯芯)彻底碎裂!混乱侵蚀度:87%!玉骨结构损伤:严重!】
【检测到外部高纯度秩序源力场!性质:极度凝练、沉静、具备“镇压”特性!】
【分析:与主体残余秩序本源存在微弱共鸣!尝试引导…引导失败!源力场层级过高,主体无法主动吸收!】
【被动效果:混乱侵蚀速率降低15%!秩序核心(残骸)活性微弱激发!】
【紧急预案启动:消耗储备能量,强行维持基础生理机能!警告:储备能量仅能维持12个时辰!】
系统的警报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着陈观模糊的意识,带来一丝残酷的清醒。混乱的灼痛依旧撕扯着每一寸神经,但至少,那灭顶的疯狂洪流被暂时遏止了。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铁锈味,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污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铁砧上那柄暗沉的武器。就是它…仅仅是放置在那里,散发出的余韵就如此恐怖?这欧冶…究竟是何方神圣?
“哥…哥你怎么样?”知更带着哭腔的、小心翼翼的呼唤传来。她依旧不敢靠近陈观身上那股混乱狂暴的气息,小脸上满是泪痕和煤灰,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担忧,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老约翰冰冷的遗体旁,显得那么无助。
欧冶终于动了。
他没有理会地上的陈观和知更,仿佛他们只是两块掉进熔炉的废渣。他迈开脚步,沉重的步伐踏在铺着厚厚煤灰的地面上,发出“噗、噗”的闷响,如同巨象行走。他走向角落一个巨大的水缸。
哗啦!
他直接弯腰,将整个头颅和宽阔如岩石般的上半身猛地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水中!水缸里的水剧烈晃动,溢出了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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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息之后,他猛地抬起头!
哗——!
冰冷的水流如同瀑布般从他古铜色的虬结肌肉上倾泻而下,在灼热的空气中蒸腾起大片的白色雾气。水流冲刷掉他脸上、身上的汗水和大部分煤灰,露出那张更加清晰、如同被铁锤和岁月反复锻打过的粗犷面容。浓密的眉毛和短髯上挂着水珠,在炉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光。
他甩了甩头,水珠四溅。然后,他直起身,随手抓起搭在水缸旁一块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布,胡乱地在脸上、身上擦拭着。动作粗犷而随意,带着一种长期与钢铁打交道的、不拘小节的蛮横力量感。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那双如同深埋寒铁的眼眸,第一次真正地、毫无遮挡地落在了屋内的两个活人和一具尸体上。
目光先是扫过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像只受惊小兽的知更。那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温度,如同打量一件器物。知更被他看得浑身一僵,连啜泣都忘了,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然后,目光掠过地上气息微弱、浑身血污混乱、如同破布娃娃般的陈观。同样冰冷,如同看着一块需要回炉的废铁。
最后,那沉静得令人心悸的目光,定格在了老约翰枯槁冰冷的遗体上。
这一次,他看得时间稍长了一些。
炉火的光芒跳跃着,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