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油灯芯子

  “嗬…嗬…”

  陈观瘫在知更怀里,每一次呼吸都像拉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右肩滤盘崩碎的地方,血肉模糊得能看见森白的骨头碴子,但就在那创口最深处,一点微弱的、纯净的乳白色光点顽强地亮着,如同暴风雨夜里最后一点没被吹灭的油灯火苗。它贪婪地汲取着从腔室中央那个巨大“源点”裂口处涌来的冰冷秩序之力,那力量丝丝缕缕,如同寒泉注入干涸的河床,勉强维系着这摇摇欲坠的“灯芯”不灭。

  剧痛依旧像无数烧红的钢针扎遍全身,尤其是右肩和刚才按在源点外壳上的左手。左臂的皮肤一半覆盖着薄薄的白霜,另一半却爬满了暗红、如同铁锈侵蚀般的狰狞纹路,冰与锈的痛楚交替啃噬着他的神经。但比这更让他心悸的,是体内深处那股被暂时压制、却如同休眠火山般蛰伏的混乱灼热。它并未消失,只是被那点新生的、冰冷的“灯芯”和源源不断涌入的秩序之力强行按了下去,在四肢百骸间留下滚烫的余烬,随时可能死灰复燃。

  “哥哥!哥哥你怎么样?”知更的声音带着哭腔,小手颤抖着想去碰他肩头那可怕的伤口,又怕弄疼他,只能紧紧抱着他冰冷的身躯,眼泪大颗大颗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没…事…”陈观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勉强转动眼珠,看向腔室中央。

  那里,巨大的椭球形“源点”依旧在缓慢搏动。外壳上被炸开的裂口处,那把沉黯扭曲的骨钥深深插入一个微小的锁孔,散发着不祥的暗红光芒,如同一个污秽的栓塞。骨钥周围,暗红色的熔岩状纹路与裂口内暴露的净化核心散发出的冰冷银白光芒激烈交锋,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脆弱的平衡。整个源点内部,暗红与银白两种能量如同被强行搅拌在一起的油和水,在骨钥的“梳理”下维持着一种诡异的旋转,散发出持续不断的、低沉的嗡鸣。

  这嗡鸣仿佛是整个空间的脉搏,暂时压制着那些恐怖的锈湖守卫。那头多足巨蟹、扭曲的巨蟒、筋肉聚合体,它们血红的复眼死死盯着源点裂口处的骨钥和陈观肩头那点微弱的“灯芯”,庞大的身躯微微起伏,发出低沉的、饱含无尽饥饿与某种困惑的嘶鸣,却不敢再轻易扑上。

  “妈的…操!”班克斯的声音从通道口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喘息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他背靠着冰冷扭曲的管壁,霰弹枪无力地垂在脚边,刚才的疯狂射击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裸露的上半身布满了被腐蚀液溅射的红肿水泡,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此刻他的目光却死死黏在陈观肩头那点微光和老约翰身上。“老…老东西…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那钥匙…那是什么鬼东西?还有那废物点心…他肩膀上…那是什么玩意儿?”

  老约翰佝偻的身影站在通道口边缘,离那头虎视眈眈的巨蟹守卫仅有几步之遥。他浑浊的目光扫过暂时被震慑的怪物群,最后落在陈观肩头的“灯芯”上,枯树皮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灯’…没灭。”他沙哑地开口,破碎的词语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目光转向源点裂口处的骨钥,“‘油’…有的是。”他又指向那些躁动不安的守卫,“‘狗’…没吃饱。”

  班克斯听得一头雾水,又惊又怒:“什么灯油狗?老东西你说人话!这鬼地方还能待吗?那些玩意儿随时会扑上来把咱们撕了!还有那废物…”他忌惮地瞥了一眼陈观,“他现在到底算个什么?人还是怪物?那点光…看着就他妈邪门!”

  老约翰没理他,浑浊的视线转向陈观,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芯’…换地方了。感觉…如何?”

  陈观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感受着肩头那点“灯芯”传来的冰冷吸力,它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汲取着从源点核心涌来的秩序之力,维持着自身不灭,也勉强压制着他体内的混乱。但这力量并不属于他,它冰冷、浩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意志,仿佛随时可能将他这具残破的躯壳和微弱的意识彻底“净化”掉。而左手传来的污秽锈蚀感,又如同跗骨之蛆,带来另一种阴冷的侵蚀和痛苦。

  “冷…又热…痛…”他喘息着,每一个字都耗费巨大的力气,“那‘钥匙’…是什么?它在…吸源点的力量…维持…平衡?”他看向那把插入源点锁孔的骨钥,它散发出的污秽气息让他本能地感到厌恶和危险。

  老约翰浑浊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像是惊讶于陈观在如此状态下还能抓住关键。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斟酌词句。

  “‘污秽’…是‘钥匙’。”他沙哑地说,目光扫过地上那些粘稠的暗红“锈湖”液体和守卫们扭曲的金属甲壳,“‘秩序’…筑‘门’。”他指向净化核心,“‘门’…开了。‘钥匙’…插着。‘平衡’…暂时。”

  他顿了顿,枯瘦的手指指向陈观肩头的微光:“你…成了‘门轴’。‘油’…流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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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轴?”陈观的心猛地一沉。这个词让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肩头那点新生的“灯芯”,就像一个中转站,一个脆弱的节点,连接着源点核心的浩瀚秩序之力,也承受着骨钥引入的污秽锈蚀的冲击。他是这个诡异平衡的关键支点!一旦他崩溃,或者那点“灯芯”熄灭,这个强行维持的平衡瞬间就会崩塌,源点内狂暴的能量冲突将把这里的一切撕成碎片!

  “操!”班克斯虽然只听懂了一半,但“门轴”、“流经你”这几个词足够让他炸毛,“意思就是这废物现在是个大号炸弹引信?!他炸了我们都得玩完?!老东西你他妈坑我们?!”

  “闭嘴!班克斯!”知更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狠狠瞪着他,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尖锐,“没有哥哥!我们早就死了!被那些怪物撕碎了!被你的子弹打死了!”她紧紧抱着陈观,像护崽的母兽,“哥哥不是炸弹!他…他在撑着!”

  班克斯被她吼得一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了看周围那些暂时被震慑、但饥饿感几乎凝成实质的怪物,又看了看陈观肩头那点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光,终究没敢再骂,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低声咒骂:“妈的…妈的…”

  “撑…不了多久。”老约翰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短暂的争执。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那些越来越躁动的守卫,“‘狗’…饿了。‘油’…分走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陈观肩头的“灯芯”。“平衡…很脆。‘钥匙’…不能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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