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油……快烧干了。”
老约翰那沙哑的声音,像块冰冷的铁坨子砸在管道间粘稠的空气里,砸得所有人心里都是一沉。
陈观躺在地上,感觉身体像被几吨重的锈蚀废铁压过,每一寸骨头都在呻吟。右肩的创口被巨大的净化滤盘死死摁着,那曾经带来剧痛平衡的乳白色光晕,此刻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明灭不定。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酸麻和无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被滤盘强行约束在体内的两股力量——冰冷的深渊吸力和灼热的混乱洪流——如同被关押太久的困兽,正在囚笼边缘焦躁地刨抓、冲撞。滤盘的“秩序”之力如同不断融化的薄冰,随时可能彻底崩溃。
“妈的……”班克斯喘着粗气,拄着滚烫的霰弹枪,一步三晃地凑了过来。他脸上还残留着干掉巨怪后的亢奋红晕,但此刻那双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观肩头那块巨大的、光芒黯淡的滤盘,红晕迅速被一层阴沉的铁青取代。“快烧干了?老子刚觉得这破盘子有点用,能当探照灯使,你他妈就告诉老子它要熄火了?”他烦躁地抓了一把油腻的头发,唾沫星子几乎喷到老约翰脸上,“老头子!你刚才说啥?这鬼东西要‘吃’能量?吃啥?上哪给它弄去?难道真让老子扛着这废物点心去给它找‘柴火’?”
他越说越气,猛地用枪管指向地上瘫软如泥的陈观,语气充满嫌恶:“操!这‘柴火’自己都快烧成灰了!还能点个屁的灯!依老子看,趁早把这累赘扔这锈湖里喂鱼!把这宝贝盘子抠下来!这才是正经东西!”他眼中闪烁着赤裸裸的占有欲,再次向那滤盘伸出手。
“不行!”知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扑在陈观身上,张开双臂死死护住他,也护住了他肩头的滤盘。她脸色煞白,嘴唇还在因为刚才的恐惧而哆嗦,但那双看着班克斯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豁出去的决绝。“班克斯!你不能这样!没有陈观,刚才那怪物就冲出来了!没有他点‘灯’,我们早就死了!这滤盘……这滤盘是和他连着的!你拿走它,他会死的!而且……而且老约翰说了,他死了,那什么‘深渊’和‘混乱’爆发,我们都跑不掉!”
“小娘皮!你他妈懂个屁!”班克斯被激怒了,枪口猛地转向知更,“老子带你们进来是找宝贝发财的!不是来当保姆伺候个快咽气的废物的!没有这宝贝盘子,老子照样能杀出去!带着它,我们就是活靶子!上面那些‘牙崽’闻到这味儿,能他妈把我们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那你试试!”知更梗着脖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却异常尖锐,“你要动他,就先打死我!反正没有他,我们刚才就都死了!打死我,看老约翰帮不帮你拿这滤盘!”她赌气似的把身体完全压在陈观身上,像一只护崽的母兽。
“你!”班克斯气得额头青筋狂跳,手指在扳机上神经质地抽搐着,枪口在知更和老约翰之间来回晃动,显然在强忍着扣下去的冲动。他深知老约翰的诡异和深不可测,这小娘皮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没有老约翰点头,他根本没把握单独搞定这诡异的滤盘。
管道间里的火药味比刚才巨怪身上的锈蚀味还浓。
老约翰对眼前几乎顶到鼻尖的枪口和班克斯的咆哮置若罔闻。他那双浑浊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平静地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最终落回到陈观肩头那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净化滤盘上。他枯瘦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拂过滤盘边缘那些复杂冰冷的几何纹路,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柴火……还没烧完。”沙哑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死寂,“灯芯……还有一点火星。”
他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目光穿透班克斯的暴怒和知更的恐惧,落在陈观紧闭双眼、布满冷汗的脸上。“小子……你‘看’到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直接叩问陈观的灵魂深处。
意识深处:锈蚀炼狱。
冰冷刺骨的海水汹涌依旧,头顶腐烂流脓的云层翻滚不息。巨大的锈蚀城市轮廓在浓雾中如同沉默的怪兽。脚下是粘稠、吞噬一切的黑色淤泥。
然而,在那片被巨大净化滤盘光芒守护的“净土”中心,情况却比之前更加危急。
滤盘本身散发的乳白色光晕,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范围也大幅缩水,只能勉强维持着方圆两三米的“安全区”。光罩之外,翻涌的黑色海水和蠕动的淤泥仿佛嗅到了虚弱的气息,更加疯狂地冲击着光罩的边缘,每一次撞击都让光罩剧烈波动,光芒也随之黯淡一分。粘稠的黑色物质如同触手般,试图从光罩最薄弱的地方渗透进来。
艾米小小的身影,此刻显得更加虚幻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在空气中。她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焦急和疲惫,正用尽全力,徒劳地试图将一块刚刚从淤泥边缘拽出来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黯淡的金属碎片,推向巨大滤盘边缘一个微小的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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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快醒醒!光……光要灭了!”艾米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助。她的力量太微弱了,那块碎片在靠近滤盘缺口时,只能引起极其微弱的共鸣,根本无法像之前那样被滤盘的力量吸引、净化、嵌合。碎片上顽固的锈蚀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抵抗着。
陈观的意识体在这片“净土”中同样虚弱不堪,如同一个随时会破碎的气泡。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艾米的绝望,感受到整个精神世界正在加速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滤盘的光芒每黯淡一分,外界的冰冷、死寂和混乱就侵入一分,撕扯着他的灵魂。
就在这时,老约翰那沙哑、带着穿透力的询问,如同闷雷般在他意识中炸响:
“小子……你‘看’到了什么?”
这声音像是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陈观混乱的意识迷雾!
“看”到了什么?
他猛地“睁大”意识之眼,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被滤盘强行约束、与这片精神世界深度绑定的灵魂去感知!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奇异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从他意识深处扩散开来!这股波动并非源自他本身,更像是他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