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疯了!”
这个消息,如同长江的汛期洪水,在短短七日之内,席卷了整个江东的水路江湖。
“他竟敢单枪匹马,开着那艘闻所未闻的怪船,去闯山阴顾氏的龙潭虎穴!”
“我听说,顾家老太爷已经放出话来,只要甘宁的船敢靠近会稽郡百里之内,就让他连人带船,都变成江底的烂泥!”
“完了,锦帆贼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江东的天,要变了。”
无数的水匪、商贾、以及官府的眼线,都将目光,投向了那片被顾氏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的,会稽郡水域。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看一场,江上新王与旧霸主之间,血流成河的,惨烈厮杀。
山阴,顾氏私港。
这里,是整个江东最繁忙,也最森严的码头。
港口之内,桅杆如林,光是顾氏自家的楼船,就有不下五十艘。码头之上,数千名身着统一号服的脚夫和工人,正有条不紊地,搬运着堆积如山的货物。
而在码头的四周,箭楼之上,一队队身披皮甲,手持强弩的顾氏私兵,正目光冰冷地,注视着江面上的任何风吹草动。
这里,是顾家的王国。
顾氏家主,顾雍,一个年近七旬,须发皆白,眼神却依旧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者,正坐在码头最高处的望江楼上,静静地品着茶。
他的面前,站着他最得力的长子,顾昭。
“父亲,”顾昭的脸上,带着一丝按捺不住的杀气,“那甘宁的船,已经进入了我们的警戒水域。要不要,让水下的兄弟们,现在就动手?”
顾雍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望着远处那渐渐清晰起来的,一个黑点。
“区区一个甘宁,不足为虑。”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虑的,是那个,敢派甘宁来送死的,咸阳城里的……墨尘。”
“一个能让吴家一夜倾覆,能让郡尉李怀英亲自为其站台,甚至能让丞相李斯都以国士之礼相待的年轻人……你觉得,他会蠢到,派甘宁来送死吗?”
顾昭心中一凛,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那……父亲的意思是?”
“让他进来。”顾雍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老狐狸般的精光,“我倒要看看,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传我令下,让所有护卫,刀上弦,箭在手。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是!”
一炷香之后。
那艘通体漆黑,造型奇特的“破浪号”,在无数道充满了敌意和杀气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地,停靠在了顾氏私港最核心的泊位上。
它的到来,像一滴黑色的墨,滴入了一碗清水之中,显得是那么的突兀,那么的……不合时宜。
船头,甘宁一身锦帆贼标志性的华丽装束,腰间的铜铃,在江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身后,没有八百锦帆营,只站着两个抬着巨大木箱的,神情彪悍的亲卫。
他看着码头上,那些严阵以待,杀气腾腾的顾氏私兵,脸上,没有半分惧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充满了挑衅的,张扬的笑容。
他,就这么,在数百把强弩的瞄准下,一步一步地,走下了船。
顾昭早已等候在码头上。
他看着甘宁,冷笑道:“甘宁,你好大的胆子!我顾家的地盘,也是你这种水鬼,能随便踏足的吗?”
甘宁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只是对着身后,轻轻地,一挥手。
那两个亲卫,将巨大的木箱,抬到码头中央,“砰”的一声,重重放下。
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了箱盖。
箱子里,没有金银,没有兵器。
只有一件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颜色暗沉,造型古怪的……“工装甲”。
“奉我们东家,云梦商会墨先生之命,”甘宁的声音,洪亮无比,传遍了整个码头,“闻顾氏码头,冠绝江东。我家东家,心生敬佩。”
“又闻,顾氏脚夫,乃江东最勤勉,最辛苦的汉子。我家东家,心中不忍。”
“特,备下薄礼一百套,赠予顾氏所有码头兄弟,以助尔等,减轻劳苦,免受损伤。”
“此礼,甚是微薄,不成敬意。还望……笑纳。”
说完,他竟真的,对着顾昭,拱了拱手。随即,转身,便要登船离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顾昭彻底懵了。
他准备了满肚子的威胁和羞辱,准备好了随时下令,将对方乱箭射死。
却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是来……送礼的?
而且,还是用这样一种,近乎于施舍的,居高临下的姿态!
“站住!”顾昭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把你的这些破烂玩意儿,给我带走!我顾家,不缺这点东西!”
&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