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原先富甲一方的富商,好多人既没有诗仙太白的“千金散去还复来”的气概,又没有“漏船载酒”的心理素质。以至于城中百姓每天都能见到“鲜衣自溺者,浮尸于街河”,“纨绔之人环首悬于门树”而见怪不怪也。
有道是“大浪淘沙沙去尽,沙尽之时见真金”。
此话不假,这番不见血光的腥风血雨中,自是有活下来的。
与这不见血光的战阵中,但凡能侥幸活下来的活下来的,基本上就剩下那些心理素质极好,有见识和手段积年商场滚爬出来的狠人。
此时,他们却不能闷了声躲在家里骂老婆打孩子疏解郁闷,歇伏待机。
因为他们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只得不顾街市走卒白眼,穿了旧时的华衣,哀哀乞食于街巷而不得一食果腹。
然,又不堪那看街恶吏驱赶,忍冻露宿于那城外荒郊。
咦?城里白不让过夜?
不能,因为你没办法判断这些个快要饿死的人会行什么不义之事。真饿急了,也会偷,也会抢,也会杀人放火。所以,绝对是个不安定因素。
然,有好事者,每舍一餐,必当众言那商人往日富贵,今,妻女何在。而后唏嘘之,且作一番消遣。
其实吧,这种人很多,也最坏,这种坏是骨子里的。你觉得他可怜,不言不语给他口吃的也算你积德,何苦又揭人伤疤,与人不堪?总的来说,也是一种心理疾病吧。
于是乎,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和生理上的严重摧残,且不是去寺庙烧烧香,抄抄经所能排解的。
毕竟去那些个普渡慈航的寺院烧香,你也得有那香火钱与那僧伽,买来香烛供奉佛前。
抄经,亦需笔墨纸砚。而且,抄经可不是一般的纸墨,动则朱砂金粉,那玩意儿贵着呢。
然这江南且不是一个富商如此,那是一个市场基本面彻底的崩盘。
生活的落差倒是能直接导致信仰的崩塌。
然,信仰对人类的心灵有着不可或缺的精神依托。
信仰问题对于百姓,或者是大多数人来说,首先是能带给自己利益,其次才是心理安慰。
比如说烧香拜佛,许愿还愿。说出来是虔诚的信徒。
细想来,只不过是想拿一点香火钱去换取佛祖的庇佑,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你跟一个烧香的老头老太太说佛学的哲学性,宗教的思想观念及感情体验?
我觉得那是对牛弹琴。
他们的生存之道是,万物皆可用,而且是皆能为我所用。只要说信我这个就发两个鸡蛋,瞬间能招来一帮老太太。鸡蛋发完了,人也就散了。
然,对于苦难者来说,这种依托只不过是一个信仰替代另外一个信仰罢了。
于是乎,就在这些个活下来的狠人万念俱灰之时,重新建立心理寄托的时候,关怀自然就来了。
有黑冠白服者,施粥饭、舍衣物与那些个露宿城郊苦人儿。
更有紫冠宽衫,辟乡舍供其居住。
尽管无酒无肉,食无荤腥,饭菜寡淡的很,倒也好过为得一个果腹,遭那街市上陌路的白眼,识者之恶语相加。
于是乎,闻者陆续而来。
然,紫冠宽衫者而非一人,而是一帮人,且对那闻声陆续而来的破产的布商来者不拒。
又另起乡舍,依旧施粥、舍衣。与来者皆以兄弟相称,全无烦感之意。
要求只有一个,只劝其皆菜食,不茹荤,每日祷告经文便可。
一时间便聚那破产的布商达百人之多。
耶?这帮什么人?善人麽?也不敢说,也说不来。
此类者在宋代官书有称,谓之:“吃菜事魔”。
咦?“吃菜事魔”?那不就是明教麽?
宋朝就有“明教”了?这话问的,这玩意儿?打唐朝就有了!
它的正确名称也不是什么“明教”应该叫“摩尼教”。
根据宋代僧人释志磐《佛祖统记》记载:“延载元年,波斯国人拂多诞,持二宗经伪教来朝”。
延载,为武则天称帝后的第四个年号。
不过还有可能更早,唐高宗朝时期就已经有此教进入中原的记载。
后来被唐玄宗以“摩尼法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下诏给禁止了。
经得会昌一劫,摩尼教转而在民间秘密流。
为了迎合民众的需要,并渐与中原其他宗教结合,历五代而不衰。
到宋,已经完全汉化并演变为“明教”。
以其追求光明、善良、俭朴、友爱的道德观念,在江南、福建等地乡间颇得人心,使之流传甚炽。
原先,这明教只是在乡野传教,吸引的信众亦是些个穷苦农人,无地的流民。
“摩尼教”虽信众颇多,却是个不显山不露水,也掀不起大的风浪。
此番却是不同,布商,尽管是商人,即为富贵人家。既然是富贵,这教育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