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便一手将那面饼打落在雪地,瞠目出血,口中道:
“我宋粲再是落魄,却也不敢做得此等之事!”
那奶娘却又趴在雪地中将那面饼捡起,仔细的吹拍干净了,重新递于那宋粲面前。
那宋粲却是看也不看,任由奶娘怀中的宋若哭泣。
那宋粲知晓,这油饼肉干,是奶娘用身子换来,却又如何下口去。
却不如守了气节,饿死在这囚车之中,也好过如此的屈辱。死于此地,也不算有辱宋家的家风。
然,却看那奶娘跪在雪地中,怀中抱了宋若,手中托了那面饼,以头触碰那车轮砰砰有声。
那宋粲不忍,哭腔道:
小主,
“你却又何苦来哉?!”
那奶娘闻声,抬起头来,却见那头上已被磕出淤青,眼中含泪,只是张嘴却不得言语。
抱了那宋若起身,将那油饼肉干塞进那木笼。手指伸向那宋粲身前,在那沾满雪花的木板上写了一个“火”字。
写罢,便又用手指指了宋粲,又指了指怀里的宋若。
那宋粲不解,看那“火”字。自家嘴里又念了一遍。
却猛然间醒悟。那奶娘识不得几个字,想是不会写“活”字,便写了“火”与他。
此意为活着,你活着便有宋若的命来。如若自己不吃,那奶娘便是死了亦是平白的被人占去了清白,换来的却是自己所谓的气节。
想至此,那宋粲目湿,且不见眼前之物。便望了那奶娘期盼的眼神,抓了那油饼,吭吭哧哧的活了眼泪,埋头啃咬起来。那撕咬的,仿佛不是油饼,而是自家身上的血肉。
却在此时,那王申却探出头来,看那宋粲哈哈大笑,道:
“好娘子!挨本爷的这刀,却是值了……”
说罢,又看那宋粲,藐视了道:
“你也是个将军,这妇人血肉换来的吃食,却吃的个香甜去!”
宋粲听罢,猛然惊醒,却见奶娘与那宋若喂奶,隐隐见,她胸口却一道道皮开肉绽的刀口伤,呲牙咧嘴的还在淌血的!
顿觉那油饼化作了一把把的钢刀,剌了口舌,破了喉咙,却堵在胸口,且是如此的难以下咽!
回眼,宋若却在奶娘怀里吃的砸砸有声,再看那奶娘,已是以泪洗面,抬头看那宋粲摇头,却也是满眼的倔强,抓起囚车中的肉干,狠狠的咬上一口,恨恨的嚼了去。
那宋粲便也学了那奶娘,生生的将那堵在喉咙的面饼直直的咽下。
却又听得那王申道:
“倒是看她这一身的好肉,能经的洒家几次的刀割!”
说罢,便愤愤的上车,将那暖帘狠狠的甩下。
一如几日,那王申但凡停车,便是将那奶娘拖了去行那割肉允血之事。
然那厮虽是作恶,倒也是个守信。
将那面饼肉干换来与那宋粲和怀中的宋若吃食。
天寒地冻,那奶娘身上刀口却是越来越多。终是一个体力不支,回来将那肉干、油饼放在那囚车之上,喂了宋若之后,借送宋若回车,与那宋粲手上捏了一把。便撒了手去,倒在雪地之中。任那宋粲如何呼唤,却再也无声。
那王申下车踢了一脚,见那奶娘不动,且望了那奶娘的尸身,惋惜了道:
“原想留你几日活命,竟然这般经不得……”
说罢,便一脚踢下那官道,沉沉的摔落于官道旁,水沟的雪堆之中。
那钱横却未下车,只在车中叫了声:
“走了!”
王申支应一声跑了上车。
一声吆喝,车马渐行。
听得车上钱横道:
“你倒不怕她变了恶鬼缠你?”
那王申便是嘻哈一声回了:
“缠我?便是恶鬼也得挨我几刀,留些个肉来!”
此话,且是让那钱横沉默了许久,遂骂道:
“不是个人操的!”
硬说是此生骂来,虽是个难听,倒也是几分人性在里面。一切倒是重回寂静,只听那车轮噜噜,风声呼呼。
那宋粲却是无声,眼睛紧紧的盯着那奶娘的尸首,渐行渐远。
哭,仿佛那眼泪已经流干。喊,却咽喉肿胀而不得发声。只是紧紧的抱了那宋若,眼睛狠狠的盯着那残雪中的奶娘。看,只是想记住这个地方,却是满眼残雪,待到明年开春,却又是另一番景象,无迹可寻她。
囚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奶娘尸身。
忽而,一阵风吹来,扑了那宋粲的面。
此风不寒,倒是带来了些许的暖意。掠面而过,迷了那宋粲的眼睛。
再睁眼,见一缕碎布挂在那囚车牢笼之上。
见那缕碎布,清清白白,且是个干净的如簇新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