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天池的琉璃瓦时,九金云正握着苍翎的手腕。
医仙殿的药炉腾起袅袅白烟,混着他伤口处暗紫的毒雾,在她鼻尖凝成刺喉的苦。
"毒素入了心脉。"白发医仙的声音像被浸在冰里,"除非找到莲塘最深处的净魂草,否则......"
"我去。"九金云的指节抵在石案上,骨节泛白。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里的裂痕——方才黑洞撕扯魂魄时都没这么疼。
苍翎昏迷前说的"别重蹈覆辙"还在耳边,翼膜碎裂的声响与前世某个雨夜的雷声重叠,炸得她太阳穴突突作痛。
"我同你去。"南华站在门边,玄色帝袍还沾着血渍。
他握着重华剑的手垂在身侧,指缝间漏出的雷光将地面灼出焦痕——方才为护她,他强行催发了天雷引的最后一道纹路。
九金云抬头,撞进他眼底的关切。
那抹关切像团文火,慢慢煨着她心口那块冻了千年的冰。
她忽然想起三日前在桃林,他也是这样站着,说要替她挡下所有天劫。
莲塘的雾气比往日更浓。
青鸾的身影从雾里浮出来时,九金云正蹲在水边,看金焰在掌心凝成细碎的光点——这是她第一次能控制金焰不灼烧自己。
"凤君。"青鸾的声音压得极低,玄色羽冠下的眼尾泛着青,"苍翎醒过片刻,让我带话。"她指尖绞紧袖角,像是怕风把话吹走,"幽冥尊者......是你前世的道侣。"
九金云的指尖一颤,金焰"啪"地灭了。
"他为你堕入魔劫,被天罚碎了魂魄。"青鸾喉结动了动,"如今归来,说要与你同沉无间地狱。"
雾气漫进九金云的鼻腔,她忽然想起昨夜灵海里翻涌的黑火——原来那不是诅咒,是前世的执念在烧。
莲花的香气裹着血腥气涌上来,她扶住身侧的莲茎,掌心被尖刺扎出血珠,"你如何知道?"
"苍翎说,当年翼族暗探见过你们在无妄海立誓。"青鸾后退半步,玄色羽衣扫过水面,惊起一串涟漪,"他让我告诉你......莫要被执念迷了心。"
莲塘的风卷着雾扑过来,九金云的睫毛上凝了水珠。
她望着青鸾的身影没入雾中,忽然觉得天地都在晃——前世的记忆像被人撕开了道口子,碎片蜂拥而出:雪夜的红梅,他替她暖手的温度,还有最后一刻他坠魔渊时,眼里的血与火。
营帐里的烛火跳了跳。
九金云盯着案上的莲花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塞给她的,此刻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像双沉默的眼。
"在想什么?"南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洗去血污后的清冽。
他解了外袍搭在她肩上,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泪,"可是莲塘的事?"
九金云转身,撞进他怀里。
他的心跳声透过玄色中衣传来,一下,两下,像在给她的魂魄定锚。
她喉头发紧,把青鸾的话混着前世的碎片全倒出来:"如果我前世害他成魔,如果我注定要......"
"没有如果。"南华的手扣住她后颈,力道重得几乎要嵌进骨里,"我只知道现在的你,会为救苍翎冲进黑洞,会为护天池燃尽金焰。"他低头吻她额角,"就算你真的要毁灭,我也会站在你对面,用天雷引劈开所有劫数。"
九金云的眼泪砸在他衣襟上,洇开个深色的印子。
她忽然想起苍翎说"翼族早该放下仇恨"时的笑,想起南华用本源替她挡黑洞时颤抖的指尖——原来最锋利的执念,从来不是恨,是爱。
子时的莲塘漫着银霜。
九金云赤足踩在青石板上,凉意顺着脚踝爬进心口。
她盘坐在莲花台时,月璃仙子的身影正从花蕊里浮出来,素白裙裾沾着露水,"你离金焰的本源,只差一步。"
"是放下执念?"九金云望着自己的手,那里还留着前世黑火灼烧的痕迹。
月璃轻笑,指尖点在她眉心。
画面如潮水涌来:第一世,她是莲池小仙,他是偷莲的少年,两人在月下分食桂花糕;第二世,她是凤族女君,他是天族战神,为护她被魔剑穿胸;第三世,她堕入魔修,他为劝她回头,被天罚劈成灰烬......最后一幕是她抱着他的残魂,金焰在掌心翻涌,烧尽了自己的仙骨。
"原来我才是他堕魔的因。"九金云的声音带着破碎的哽咽。
"可你也是他重生的果。"月璃的指尖抚过她手背,"金焰从来不是毁灭的火。
你看——"
九金云低头,掌心不知何时凝了朵金色莲花。
花瓣上流转着晨光般的光晕,连她灵海里那团黑火都在缓缓熄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