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缨平淡地移开视线,伸手搭在腰间,这样的短刀她也有一把。
是拜师那年霍三赠她的。
他还特意强调过,要她做事谨慎,不要给他惹祸。
“轰隆”屋子顶又塌了一处。
不一会儿,杜鸾从屋内走出来。
他身上脸上全是灰,看到沈缨时难得没有打趣,咳了一声,说道:“屋内并无打斗痕,霍……尸身是在床榻上时被焚。尸身姿势为仰躺,四肢舒展,像寻常睡觉一样,怕是在梦中被人潜入杀害。”
“我怕那床架子塌了,就把尸身挪出来了。尸身底下还粘着一些被褥的布料,有血迹浸染的血痕。尸身没有挪动挣扎痕迹,看来是一刀毙命。”
“所以,极有可能是在昏迷中被人潜入刺杀导致死亡,此外屋内没有留下凶手的任何痕迹,大概是火势烧起来之前就逃了。”
沈缨认真听着,接话道:“的确是死后焚尸之状。”
杜鸾抖了抖身上的灰,从袖袋里掏出一个绢帕,把里面的东西递给沈缨。
“床榻之上找到的,一根乌铁钗和一枚玉佩,烧得严重,你来看看。”
沈缨伸手接过。
这两样东西没有谁比她更熟了,即便烧得乌黑,她也知道这是霍三的东西。
因为这都是霍三生辰时她送的。
乌铁钗是她从一位高丽商人手中得到的,这种乌铁极为罕见,通体黝黑还十分坚韧。
这种钗适合男子佩戴,只有一头被制成祥云样式。
霍三嘴上唾弃不已,但自从收到后就一直戴着。
玉佩是前年沈缨才送的,一块汉时古玉,雕工古拙,上有一金乌。
是她从一个死去的盗墓人尸身上搜来的。
这两样霍三从不离身。
她的心又快速跳起来,心跳声让她无法集中精神思考这个问题。
什么情形下,人会将不离身的东西放在床榻上?
沈缨盯着手上的东西,耳边传来姜宴清的声音。
“沈缨,府衙寻不到霍三,眼下永昌只你一个仵作。这具尸身身份,只有你能辨。”
沈缨点点头,将绢帕重新包好,收在怀中。
她走到尸身前,缓缓蹲下,熟悉的焦味传来。
沈缨别开眼深吸了一口气,掏出面巾盖住口鼻。
刚被烧焦的尸身,远不如赵悔那具经过蛊虫保存的尸身那么硬。
在锋利的刀刃下,有的部位甚至是脆的,发出细碎的声音。
她面无表情的盯着尸身,手上飞快的动作着。
四肢、胸、腹、腿脚还有头,她几乎切开每一寸皮肉。
沈缨手上忽然一顿,从尸身腰腹处取出一物,擦去表面黑灰,露出字迹。
“永昌仵作,霍三信印。”
她将东西放到一旁,再动手时显然更快了。
左手、右脚的指骨皆有切除的痕迹,小臂骨内有一块薄铁片和几根细小的铁钉。
她盯着那根铁钉看了许久,眼前有些模糊,她用力搓了搓眼睛,硬生生将钉子从骨中取出。
看清钉子的形状和大小,沈缨忽然有些腿软,伸手想扶一下旁侧木板,却将手边的验尸工具全都碰到地上。
咣当,撒了一地。
姜宴清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她深吸了口气,抽出自己的手臂站稳,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
“是霍三。”姜宴清看着她说。
沈缨没答。
她有些恍惚,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做了梦。
霍三怎么会死呢?
谁能杀得了他呢?
他擅毒,所以寻常毒物根本接近不了他。
他会武,擅长暗器,身上永远都带着不下十种淬了毒的暗器。
他会精巧的机关,整个宅里藏着二十几道机关。
他十分谨慎,不吃外来食物、不喝外头的酒,不穿成衣铺子的衣服。
这样的人,谁能无声无息的杀了他呢?
她依旧盯着尸身,声音平静,但说的有些快,好像这些话没经过脑子,直接从嘴里溜了出来。
“霍三手脚皆有六指,被父母视为不详,一岁时弃于市,被一位屠户收养,五岁时被卖为奴。七岁逃离沦为乞儿,十岁替人挖尸。”
“那年他十九,去盗墓跌断胳膊,医堂的大夫都说他得将胳膊锯了才能活。”
“他不信,跑到黑市找了一名邪医,他臂上的铁片和铁钉是接骨后留下的。”
“接骨全程,没用一点麻沸散。那邪医瞧他有骨气,让他做了三年药人抵了药费,他就是从那时起迷上了蛊毒之术。”
“他从不醉酒,不在外留宿,不乱吃旁人给的东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