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按捺住疑惑,站在家门前,揉揉脸颊,确保脸上看不出异样,这才推开门进去。

  一名少年坐在树下的石桌旁,穿着一身鸦青色交领长袍,年纪与她一样,如画的眉目低垂,没有像往常那样系着白绫,正拿白色帕子缓缓擦拭竹笛。

  石桌边搭着一根竹杖,桌上放着一个笼屉。

  她踏重脚步声走过去,唤道:“哥哥。”

  “阿榆。”江朔华顺着她的声音抬头,那双漂亮的眼睛空洞无神,“今天回来的好像有些晚。”

  “有些事情,去了一趟衙门。”

  江望榆的视线掠过兄长的双眼,在他的对面落座。

  江朔华放下竹笛,摸到桌上的笼屉,往前轻推,“阿娘出门买菜了,这是她早上蒸的包子,应该还热,先吃早饭。”

  她揭开笼盖,残留的热气冒出来,散去后,露出里面白白净净的包子,个头比外边卖的小些。

  董氏特意包的小,既可以让她多尝尝几种不同的馅料,又不用担心她吃撑了。

  一连吃了三个包子,江望榆端起杯子,轻抿几口,连声问:“哥哥,你昨天去回春堂看诊,孟大夫怎么说?情况恢复得如何?”

  江朔华勾起嘴角:“她说恢复得不错,正在根据检查情况修改药方,大概下个月初开始换用新药。”

  总归是好消息。

  当年找了那么多大夫,全都摇头说没有办法,还是回到最初就去过的回春堂,老孟大夫潜心钻研三个多月,才说有两成把握。

  一直治到今日,总算有点起色了。

  江望榆摸摸心口,紧绷的心绪平缓下来,低头盯着杯子里清澈的温白水,悄悄抬头觑了一眼对面的兄长,又垂下眼帘,抿唇不语。

  “阿榆,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明明看不见,江朔华却仿佛察觉到她的迟疑不决,“阿娘不在家。”

  “……哥哥。”她抬头,“你以前在钦天监当天文生时,面对有官职的上司,言语举止会很恭敬吗?还有,你们会特意打听天象解读吗?”

  那时候江父还在,江朔华年满十二岁时,当今圣上命令钦天监官员家中长子,以天文生的名义在钦天监学习三个月。

  话题一下子跨到五年前,江朔华回想片刻,“我们当时只有天文生的名头,待的时间不久,自然不会和他们起冲突,明面上的礼仪还是要守的,也不会多问不该问的。”

  他停顿一下,“阿榆,你遇到了蛮不讲理的天文生?”

  “那倒没有。”江望榆想了想,简单讲了下遇到元极的经过,“就是感觉有些奇怪。”

  “或许是因为他刚来不久。”江朔华猜测,“可能还不熟悉?”

  “也对。”

  “阿榆。”江朔华问,“你是想让这名叫元极的天文生协助你观测天象吗?”

  “不是。”在兄长面前,江望榆没有隐瞒,“每夜值守三个时辰,时间太长了,没办法保证别人不会发现异样。”

  一旦被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便是欺君罔上的死罪,她不能冒险。

  江朔华叹息:“可是只有你一个人的话,这样太累了。”

  “我没事,不辛苦,哥哥,你不要担心。”她笑着宽慰,想起什么,笑意微减,“况且如果都像一开始来协助的天文生那样,还不如不要他们帮忙。”

  江朔华之前听她说了不少钦天监的事情,叹道:“没想到他们在课业上竟然如此松懈,连观测天象时都能走神不专注,还能记错。”

  “反正都能承袭父业,每个月还能领七斗的食粮,上不上心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自家也是承袭父业,江望榆没再说下去,趁着兄长被自己转移了话题,连忙继续说:“哥哥,现在是辰时二刻了,你要敷治眼睛的药膏了,我先帮你敷药。”

  江朔华果然不再提刚才的事,握住竹杖,站起来,应道:“好。”

  晌午之后,江望榆比往常提前半个时辰离开家,再次前往钦天监的官衙。

  看见站在主簿厅的中年男子,她耐心等到其他书吏走开后,才快走几步上前,客气礼貌道:“何主簿。”

  “江灵台。”何主簿脸上常年带笑,见谁都是客客气气,“听说你早上来找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是。”江望榆看看左右,压低声音,“我想看看天文生的名册。”

  何主簿笑意一顿,没料到对方问的如此直接,也没拒绝:“跟我进来吧。”

  走进书房,何主簿边翻架子上的名录,边问:“要看哪一年的?”

  “今年最新的。”

  闻言,何主簿转身,从书案拿起最上面的簿册,“这便是。”

  江望榆道了声谢,知道姓名是按进钦天监的先后排序,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见写在最后面的元极二字,下边跟着他的籍贯。

  他竟然是京城本地人。

  她指着簿册,“请问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主簿顺势凑近,看清姓名,神色微变:“这个月。”

  江望榆没有错过对方的表情变化,指尖抚过纸面,墨迹略新,应该没有写上去很久。

  “多谢主簿。”
<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