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雪又下了一日,带上镣铐后,乾玟便很少出耳房,即便元帅来,她也只是把狗子招呼到房间里揉一顿。

  她双腿被铐起来也就罢了,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那箭伤贯穿她两条腿,目前尚未痊愈,也走不了路,但双手被拷起来,就难做事了。

  虽然她平时也不做事。

  乾玟每天拿出一盒乳白色的膏药,往手腕、小臂上涂,涂了不到半日,皮肤便开始泛红,看上去像细皮嫩肉支撑不了这沉重的镣铐,被镣铐磨出了红痕。

  黄鹂眼睛一亮:她知道了!小姐这是要扰乱河东军军心,叫她们觉得邹将军不近人情,不顾小姐有伤在身,还让她伤上加伤,好妙的苦肉计,不愧是小姐!

  乾玟:你每天到底在兴奋什么。

  她时常怀疑黄鹂上辈子可能也是一只比格。

  在荔县停留的第八日,雪终于停了。

  杨芳的死并没能掀起什么波澜,经仵作调查确认后,发现她吞的是一种渤国不曾有的北域毒药,仵作对此知之甚少。

  在场所有人,只有乾玟这个商人最可疑。

  薛副将到这时脑子才转过弯来:原来邹将军当日就怀疑是王文干的了!

  但这全是猜测,没有一点儿证据,法理上,只能判她与此事无关。

  杨芳的案子也因为没有线索被迫结案,定为狱中自杀。

  这日正是除夕,河东军却要上路了。

  听闻河东军上路的消息,荔县百姓都松了口气。

  韩县令特意差人送了不少农产品来。

  元帅似有所感,跑过来绕着院子直打转。

  邹以汀一身银甲出门,尚未踏出几步,便被一团狗子绊住了。

  他往左,它也往左,他往右,它也往右。

  被迫来送行的韩家人以奇怪的眼神望着这只狗。

  说来也怪,这狗自从王小姐离开后,除了韩县令谁也不亲,如今王小姐来了,竟没忘记王小姐,如小时候那般亲热,不仅如此,进亲近起那邪种来。

  韩家小姐背地里轻嗤一声:“狗嘛,都喜欢吃臭的咯。”

  声音不高,但武力高的人都能听见。

  邹以汀面不改色,听得多了,他早已免疫,只半蹲下来揉揉狗头:“让开了。”

  然而元帅就像个门神,屁股不挪一下。

  那头乾玟出来了。

  她自从被上了镣铐,就没法换衣服,今日还是一身淡青色的袄子,一脸病恹恹的妆。

  元帅秒变脸,汪汪叫着摇着尾巴冲她跑去。

  邹以汀起身,目光从她苍白的脸,再到她抬手摸元帅时,镣铐与衣袖一同往手臂下滑,露出的被磨得通红的手腕。

  手掌根部、手腕、小臂,都红得吓人。

  邹以汀眼梢一跳,收回了视线。

  乾玟撸着元帅,笑道:“五年了,元帅都长这么大了,我也与从前不同了,但有些人还是没什么变化。”

  说罢,她状似不经意问:“韩小姐不知今年高中了没?”

  韩县令老脸都红了。

  那韩小姐一噎,忙低下脑袋装鹌鹑。

  韩县令为人朴实,唯独最在乎女儿的学业,韩小姐年近二十,至今没能考过乡试,已经成了她的心病,气的韩县令背地里甚至打骂过女儿,急得直上火。

  今儿被乾玟这么一提,如同当众踩着韩县令的痛点,拿鞭子抽韩县令的脸。

  更何况乾玟五年前来的时候,资助了韩县令不少,这下韩县令愈发羞愧难当,瞪了韩小姐好几眼,估摸着待人走后,要好好请韩小姐吃一顿腰带炒肉丝。

  吓得韩小姐后退了好几步,再也不敢说话了。

  乾玟不过是不经意这么一问,如同问邻居家孩子读的什么书呀,其他人并未放在心上。

  邹以汀却不由又望了乾玟一眼。

  但他知道,人最容易产生错觉,便也生生按下那刚冒头的想法。

  众人整装待发,离开县令宅院。

  元帅就在后头跟着呜呜叫,依依不舍,还跑到邹以汀的马前,嘤嘤哼哼起来。

  邹以汀:……

  他攥紧缰绳,竟有一息踟蹰。

  河东军离开了荔县。

  按乾玟如今的身份,应当做罪人,锁进牢车看押的,但因其身份扑朔迷离,疑似是大皇女的人,最终还是被送进了军医马车。

  周姐早早就等在车中,乾玟甫一坐下,她就拿出药膏,利落地撩开她的袖子,给她一层一层涂抹:“你真是细皮嫩肉,才戴几天镣铐,就磨成这个样子。”

  乾玟双眼一亮:“周姐怎知我手臂被磨破了。”

  “将军叫我来的,还说即便有嫌疑,也得全须全尾到京城,否则河东军会被落下把柄。”

  哦。

  乾玟没压住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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