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道路上。
两旁蛙鸣四起,稻田翻浪,稻草人在田间地头装正经。
竹向笛的豪言壮志被砸得鸡零狗碎,眼巴巴地看着头顶传说中的香蕉树,想吃又怕有农药搞出个客死他乡。
王学海因为李梅头一次没接电话心绪复杂地蹲地上揪头发。
姜崖默默往前走,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一个勉强会说普通话的村民。
对方一听他们三人经历,意味深长地说:“你们是被卖猪仔啦啊。”
第44章
对方口齿不清地解释了一番,姜崖这才明白什么叫卖猪仔。
早些年沿海地区的卖猪仔说的是那些被卖到南洋地区打黑工的人们,现在自然没有这些骇人听闻的贩卖,却有不良跑客运的,为了多拉人,多赚钱,随意把乘客丢到半路,压根不管对方死活。
不过像姜崖三人这样被丢到乡下的也算少见。
姜崖顺着乡间小路走到一个叫棠坑的村子,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破旧楼下的一家小卖部发现电话机。
电话机用绣着鸳鸯的针织套子包裹着,姜崖拨了三次,明明没打通却被收走十块钱。
他抿了下唇拨出第四次,对方终于接了电话。
*
三人在棠坑先是被晒成了萝卜干,随后又被倾盆大雨浇了个透心凉,终于日头下山,草丛里藏着的蚊子呼呼地飞过来把他们叮成猪头脸。
姜崖长袖长裤, 遭咬最少,即便狼狈如此,也挺拔站立。蛙鸣虫叫中,他走到一棵芒果树下,沉绿色的果实把树枝坠弯了腰……
那年父亲从南方千里迢迢带回来的那颗芒果,开启了他对南方的各种甜蜜幻想。父亲说待安置妥当,便带他去海边踏浪,去吃贝螺,去看椰风飘飘……然后,没有然后。所有的美好想象止步于此,南方两个字在他心里也变成了酸涩苦楚的象征。
竹向笛使劲挠着起着红疙瘩的胳膊肘,学着姜崖仰起头,“这青蛋子能吃不?看起来有点酸啊!”
一天到晚没吃上热汤饭, 他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王学海没好气地捡起地上的石头块朝池塘里打了个水漂,“你都把李梅给我带的东西吃完了,还饿?”
竹向笛憨笑两声,“李老师的手艺真好。”
王学海:“……”
就在这时前面乡路上开来一辆银色皇冠车,朝三人摁了好几声喇叭。
竹向笛赶紧抱紧帆布包,警惕地站到姜崖身后,小声问:“抢钱的?”
姜崖抿了下唇,“他这个车是进口的。”
“你那三瓜两枣人家看不上。”王学海张嘴怼道。
竹向笛:“……”
王学海从昨天到现在情t绪都不太对劲,三人中他只敢招惹竹向笛,动不动就找茬损对方两句。竹向笛嘴笨,十次九输,便找姜崖求救。姜崖说等李梅接了王学海的电话,这小子就浑身舒坦了。
车上那人也不下车,摇下车窗,朝姜崖打量了一番后,挑眉问:“你就是姜崖?”
姜崖抬眼看过去,他和孔元并不认识。孔元的父亲孔向礼是他在大学时的授课老师。孔老师在他毕业时推荐了三家高级律师事务所,有了孔老师的背书,再加上姜崖出众的才能他肯定能获得一份高薪工作。然而姜崖义无反顾地决定回西河县,孔向礼赞佩的同时又觉得无比惋惜。
这半年时间,孔向礼经常给姜崖打电话,关心他的事业和生活。待姜崖提到村里有像竹向笛这样的竹器手艺人,因为地域限制无法发挥能力,他主动提出自己的儿子孔元在广东这边开了家设计公司,认识很多专门做家具和装饰品的工厂。
孔元办事速度倒也算快,很快就反馈了好消息。于是有了这次的南方之行。
姜崖点点头,双方标明身份,孔元也不废话让他们赶紧上车。
一路颠簸,过了半个小时后终于开到了高速上。
“现在卖猪仔的也太过分了。好歹把你们丢到半路上。你们这是刚出广州城就被甩了。”孔元边开车,边拽了根烟抽了起来。
他把烟盒递给姜崖,姜崖婉拒。
王学海早都想抽支烟平复下浑身不自在的心情,他不客气地拽了两根,狠狠抽了起来。
竹向笛一脸紧张地看着两边,从星星点点的村镇,到一排排灯火通明的厂房,再到高楼大厦,他像是意外闯入神奇世界的陌生人,不停地吞咽着口水,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吓的。
孔元瞥眼看了下不怎么说话的姜崖。这就是他家老爷子赞不绝口的得意门生?
长得还算七七八八,个子比他还高出一截,这位应该是那种能言善道把死人说活过来的人,可怎么看起来这么闷?
老爷子甚至还异想天开把他姐孔铃介绍给姜崖,孔元在心里暗自发笑,老爷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亲姐每个月要花的钱怕是身边这个男人三年都赚不到的。
姜崖不知道孔元已经把他从头到脚评判了一番,他低头摩挲着从方才从地上捡起来的青芒果,心绪有些起伏……
两个小时后孔元把三人丢到一条全是工厂的街上,指着对面大门紧闭的“元阳装饰品公司”让他们明天过去找老板谈。
姜崖郑重弯腰向他说了声谢谢,孔元皱起眉头,手指头轻轻点着方向盘,过了会从旁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道:“我的脸应该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