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淡好闻的药草香簇拥着一丝淡淡的榴花香味,似一双无形的温柔大手,抚平了天子蹙起的眉心。暖烘烘的梦境纷至沓来,在梦中,天子看见自己儿孙环膝,眉眼含笑,尽享天伦。
帝王的寝宫里静悄悄一片,惟有博山炉中昂贵的香料在缓缓燃烧。任守忠领着一干内侍轻手轻脚地退至外室。
天子在榴花香中睡着了。
一夜好眠,赵祯许久没有睡得这般沉了。天子神清气爽地在内侍的服侍下,洗漱,更衣,上朝。哪怕面前这群言官仍旧气势汹汹,战斗力十足,大殿内唾沫横飞,也无法影响赵祯的好心情。
效率极高地批阅完今日的奏折,赵祯难得能享小半日清闲。
“陛下可要去御苑走走?听侍弄花儿朵儿的花匠说,今春的红梅开得极好。”天子的贴身内侍尖细着嗓子提议道。
赵祯却摆摆手,否了这个提议:“替朕更衣,朕要出宫一趟。”
内侍闻言当即吓得跪下了:“陛下三思啊,上次您瞒着政事堂的相公们出宫,小的被相公们骂个半死。若是这次还劝不住您,小的就真要被乱棍打出宫去了。”
“有朕在,谁敢动你。再说了,朕又不是要出远门,不过是去宫墙底下的皇建院街逛逛罢了,不妨事。快替朕更衣。”赵祯催促道。
内侍心下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只好依命行事。
“对了”,更好便服,赵祯突然兴起,吩咐道,“去御苑折几枝红梅来,朕要带着出宫。”
“是。”
天子说是逛皇建院街,实则是直奔苏氏养生馆而去。内侍抱着数枝品相上乘的红梅,苦哈哈地跟在天子身后。
“这位官人请留步”,守在养生馆门口的药侍拦下了赵祯。无知者无畏,小药侍全然不知自己竟勇猛如斯,连天子都敢拦。
“今日客人已满,官人若是有意,可预约十日后的号。”药侍一手执笔,一手翻开登基客人预约号码的册子。
“预约的人已经排到十日后了么?”赵祯惊讶道。
“那是!皇建院街这家分店每日只接待十位客人,可不是想来就能来的,也不是人人都能来的!这个官人,这号您还要不要?不要的话,我就先登记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富商甩着袖子走过来。
赵祯身后的内侍两眼一瞪,正要呵斥这富商一声“大胆”,就被赵祯抬手拦住。
“这位兄台,请吧。”赵祯侧身让开,无所谓地笑笑。
那富商大喜,道了声“多谢”,就屁颠颠地找药侍登记预约号了。拿下十日后的号码,富商心满意足地打算离去。正在这时,他却看见赵祯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摸出了一块白玉牌。递给药侍。
“这个可以吗?”赵祯温声问道。
“这位官人,苏氏养生馆的预约号码牌是青玉牌,您要是想仿造,好歹也仿得像一点啊,连玉材都选错了。”富商分外无语。
药侍结果白玉牌一看,非但没有如富商预料那般将人赶走,反而毕恭毕敬地将玉牌双手奉还,恭声道:“自然可以,您里边请。十六,贵客上门,快出来迎客!”
“来啦!”从苏氏养生馆里头走出来一个眉目清秀的小药侍。
富商先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要掉下来,旋即不满地质问:“不是说一日直接带十位客人,以青玉牌为凭证吗?怎么他那个白玉牌也能进去?!”
“这是本馆贵客才有的白玉牌,凭此牌无论何时,只要玉牌主人想来,随时可以入馆。”药侍解释道。
“这白玉牌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得一个?我也要一个!”富商立即道。
“抱歉,此玉牌仅三枚,不外售。”药侍无情拒绝了富商的请求。
“不是,有钱为什么不赚?我有的是钱,你开个价,卖一枚给我!”富商听说这白玉牌只有三枚,顿时更稀罕了,缠着药侍非要买一枚。
“官人,这边请。”十六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在那边闹腾的富商,专心为赵祯提供专属服务。
“嗯。”赵祯将白玉牌小心的收回怀中,在富商不依不挠的求购声中勾了勾嘴角,跟在十六的后头踏进了苏氏养生馆的大门。
十六直接把赵祯领去了苏衡所在的幽篁阁:“馆主就在里头,小的先行退下了。若是客人有事吩咐,只需拉响门口的铜铃,小的便会赶来。”
赵祯今日来的巧,不但苏衡在皇建院街分店内,贵生道人也在。
“小苏道长——哦?贵生道长也在啊,多日未见,道长别来无恙?”赵祯微笑道。
“陛——”贵生道人见来人竟是天子,一声“陛下”正欲脱口而出,就被苏衡猛地拽了下衣袖。
“黄官人安康。”苏衡从容地拱手行礼。
赵祯向苏衡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小苏道长果然眼明心慧。”
“官人谬赞。”苏衡不卑不亢道。
“早就盼着能来馆体验一番养生项目,可惜公事繁忙,一直不得空。今日偷得半日闲,劳烦小苏道长替我推拿一番。”赵祯微微一笑,“贵生道长,你徒儿我就先借走了。”
苏衡闻言,眼神一闪。去岁,祈雨法会结束后,在天子营帐里,帝王还固执地称呼贵生道人为“唐太医”,如今却是改了称呼,只言“贵生道长”了。想来,当初他师傅与天子在营帐中已将当年的心结解开了。
幽篁阁内,在苏衡精妙的手法下,赵祯很快阖上了双目,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自打赵祯在庞籍府上体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