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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年,上至天子下至朝臣,恐怕是过不好了。

  不过,远在鄞县的王安石还不知道这个消息。他在鄞县的任职年限已满,须回京述职,等候朝廷重新派官任命。但在奔赴京师之前,王安石带着带着吴氏与独子王雱还有两个年岁尚小的女儿先回了趟临川老家。

  自从王安石之父王益病逝,家中便失去了重要的经济来源。王安石一人挑起了养家的重担,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好在王安石的长兄王安仁于去年考中进士,被授官后便可以领俸禄,替王安石分担了不少压力。只是临川家中还有幼弟与两个幼妹尚未婚配,王安石一心要替几位弟弟妹妹攒足聘礼与嫁妆。

  另一件压在王安石心头的大事,是先父王益的灵柩仍然殡寄在江宁的一处寺庙——证圣寺中。当年王安石还在鄞县任知县时,曾上书朝廷请求请假回乡葬父,但迟迟未得到批准,兼之安葬的地点迟迟未定,安葬的费用也一直未攒够,葬父一事一拖便拖了数年,直到王安石任满。

  这次,王安石打算在赴京述职得到新的任命后,先回临川,让先父入土为安,了却心头这桩大事,再赴任报到。

  收拾好心情,王安石携妻带子踏上了前往京师开封的旅途。奔波数十日,王安石一行人终于抵达东京。进城后,照例住在内城南面的客店中。

  保康门往东挨着南城墙的一带,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客店。南方来的官员、商人、军官士兵进了京师,大多都来此处的客店歇脚。这里虽不是内城中心,但是生活娱乐亦十分便利。往东是保康门瓦子,里头卖吃食的、表演杂耍的、说书的应有尽有。往西便是朱雀门大街,又叫天街或御路。沿着笔直开阔的御路一路往北,过了州桥,很快就能看到大相国寺高耸对立的钟楼与鼓楼。

  寻常官员在地方任职期满,回京述职的这段时间,除了依例去吏部报到,还会拜访京中权要贵臣,打通关节,好给自己某个好出路,最好是被安排一个京官,留在京中。但王安石却不这么做。除了例行的报到,他一件多余的事也没做。

  闲下来的王安石日日带着王雱逛瓦子听说书,好不快活。保康门瓦子的表演看了一日有一日,难免有些看腻了。思及今日是大相国寺开放集市供万姓交易的日子,王安石便带着王雱沿着御路北上,打算带长子去大相国寺看看热闹。

  而与此同时,在宫城之中,朝廷终于同意了庞籍的举荐,司马光得以从国子直讲升任馆阁校勘。

  “君实,你成日点灯看书,也要多注意休息,莫要年纪轻轻便把眼睛熬坏了。”下了朝,庞籍喊住自己视同亲子的司马光,见他似乎又清减了不少,不由叮嘱道。

  “是,多谢义父关心。”司马光恭声道。

  “听说,小衡那儿进来又新出了一个可缓解眼部疲劳的发热眼罩,我正好抢到了一个号,你把这青玉牌拿去,好好去泡个药浴,再让苏氏养生馆的药侍给你推拿一下肩颈,临走时别忘了买一盒发热眼罩。听说睡前用不仅能缓解疲劳,还能助眠。”庞籍不容分说就要把苏氏养生馆的青玉牌塞过去。

  司马光连忙推辞:“义父,我去大相国寺南那间即可,皇建院街的号码牌千金难求,您好不容易才排到,还是您去吧。您也好些日子没去了。”

  “你这孩子,大相国寺那间如何能同皇建院街的比。让你去你便去。”庞籍面露不约,又将青玉牌塞了回去。

  “义父好意,孩儿心领了。还是您去吧。”司马光使了个巧劲,把青玉牌重新还给庞籍,然后匆匆跑了,庞籍叫都叫不住。

  “这孩子……”庞籍无奈地摇摇头,把那枚青玉牌揣回怀里,挺着大肚子往皇建院街去了。

  司马光近日用眼用得勤,两眼的确有些不舒服,不仅干涩还布满红血丝。想到庞籍的叮嘱,他便举步沿着御路往南,径直往大相国寺的方向而去。

  “阿父,那边好热闹,我想去那里看看。”还未走到大相国寺,王雱瞧见有家铺子生意人特别红火,许多百姓进进出出,不少人还带着猫狗入内,顿时生出好奇之心。

  “苏氏养生馆?”王安石眯了眯眼睛,发现没有在门前看见悬挂的水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家不是浴堂,甚好甚好,可以带雱儿进去看看。若是浴堂,他肯定扭头就走。

  于是,就这样,往南而行的司马光与向北而行的王安石在苏氏养生馆门口撞上了。

  司马光是先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然后抬头一看,脱口而出:“介甫?”

  王安石循声定睛一看,面前这位三十出头的朝官面色微黄,身形枯瘦,然而目光炯炯,鼻梁挺直,耳阔外向,不是司马光又是谁?

  “君实,许久不见。”王安石拱手微笑。

  苏氏养生馆的药侍是个机灵小子,虽然那位穿着邋遢的官人他从未见过,但这位司马官人他却是认得的。要知道,虽然大相国寺南这家分店主要是服务平头百姓的,但也有不少没抢到青玉牌的文官跑来此处推拿。在门前迎宾的药侍是个有心人,早就暗暗记下那些与自家馆主交好的官人们的模样。

  来得早不如来得

  巧,苏衡今日正好来了大相国寺南的这家分店巡视,负责迎宾的药侍连忙扬起笑容,上前对司马光等人道:“两位官人来得巧了,今日我们馆主也在,不知二位可要进里间,由我们馆主亲自推拿?

  “如此甚好。”司马光颔首道。

  “这馆主是何人?”王安石离京数年,一直在外任职,对京城的熟悉程度自是比不得一直在京中国子监任教的司马光。

  司马光闻言却是一笑:“多年未见,介甫该不会把五岳观的小苏道长给忘得一干二净吧?”

  “是苏哥哥?!”王雱一时激动,忍不住插话道。

  当年王雱被吴氏抱着找苏衡治病时,他已经能记事了。他记得那位苏哥哥特别温柔,给他贴了膏药贴后,很快就不难受了。王雱以前生病,郎中们总是给他开很苦很苦的药。唯独那次苏衡给他看病,他头一次不用喝那些黑漆漆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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