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一个默默垂泪,一个低头不语,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程二郎原本在坐在榻上,玩着一个精致的摇摇鼓。见郭氏落泪,立刻慌了,连忙爬起来扯着郭氏的袖子,仰头急喊:“阿娘,不哭!痛痛,呼呼!”
郭氏连忙用帕子擦干眼泪,把程二郎抱到怀里,哄道:“没事了没事了。阿娘没哭,方才是眼睛进沙子了。二郎莫怕啊。”
“二郎是个孝顺的,阿嫂你的福气在后头呢。”程氏看着郭氏母子,缓缓道。
“阿娘!花花!”一个百灵鸟似的清脆童音乍然响起,原本气氛有些沉闷的屋子忽然亮堂起来。
“哎哟,小祖宗,你慢点,小心摔着。”
屋内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苏八娘抱着一枝花杆长长的荷花,迈着小短腿吧哒吧哒地从外头跑了进来。那朵荷花颜色粉白,已全然盛开,看着竟比苏八娘的脸蛋还大。
苏八娘的乳娘金蝉身子笨重,走起路来肚子和脸上的肉都要颤上几颤。她甩着帕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追了上来。
“阿娘,给你!花花,好看!”苏八娘把荷花高高举起,送到程氏跟前。
“喲,这是重瓣荷花呀。乖宝,你这花是杨老丈家的吧?”程氏接过花,微微俯身,摸了摸小女儿圆溜溜的脑袋瓜子。
杨老丈中的荷花,闻名眉山,就连邻近的不少县城,也听说过杨老丈种荷能手的名号。他家的荷花,一花难求,轻易不送人的。苏家老宅就在杨老丈家隔壁,以前,苏涣家的那两个皮猴儿,每到夏日,都会摸进杨老丈家院子,偷采荷塘里的荷花。苏不欺和苏不疑,都不知挨过多少次打了。杨老丈下手轻,那扫帚木也就意思几下。等他们回家,杨氏可是直接拿柳条抽他们屁股,然后押着两个皮猴儿去跟杨老丈道歉。
后来苏不欺大了,上学了,在先生的教导下,慢慢变得沉稳不少。唯有苏不疑,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捣起乱来八匹马都拉不住的性子。
因为苏不疑有着带苏二娘一道作案,偷采荷花的前科,程氏担心自家八娘也被那混小子带去干坏事了,便盘问道:“是你不疑哥哥带你去的,还是——”
程氏还未问完,苏衡便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粉白的荷花。
程氏笑了笑:“原来是你阿兄带你去的。那阿娘便放心了。”
衡儿向来稳重,最是让人放心。杨老丈脾气古怪,不喜与人来往。独独衡儿是个例外,很受杨老丈喜爱。兴许,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独特的缘分吧。
有衡儿在,那这些荷花定是杨老丈送的。程氏放心地收起苏衡与苏八娘带回来的荷花,交予采莲,让她插瓶。
“阿娘,肚肚圆圆。”苏八娘歪头,好奇地盯着程氏隆起的腹部。
“是呀。阿娘之前不是和乖宝说过吗?你很快就会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啦。”程氏的嗓音温温柔柔。
“要妹妹!”苏八娘拍拍手,仰头道。
“为什么一定要妹妹呀?弟弟不好么?”郭氏好奇地问。
“妹妹,像我,可爱!”苏八娘脆生生地说。
程氏与郭氏听了,掩唇大笑。童言稚语,最是可爱。
“妹妹。”程二郎突然像是被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一般,在郭氏怀里挣扎着要下地。郭氏抱不住他,只好顺着他的意,把他放了下来。
“妹妹。”程二郎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苏八娘白嫩嫩的小手。
“放开!”
“这是做什么!”
苏家唯二的两个男丁反应极大。苏衡大步上前,一把扯开程二郎的爪子,把苏八娘的小手解救了出来,回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程二郎一眼。苏洵却是刚从外头回家,不料一进正厅便看见一个臭小子在拉自家宝贝女儿的小手。
“洵郎,你送完书回来了?”程氏问道。
“嗯。”苏洵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紧紧在程二郎身上,表情十分严肃:“男女授受不亲,你身为男子,不可以随便拉女孩儿的手,知不知道?”
程二郎刚被苏衡扯开爪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表情愣愣的。
程氏看不过去,连忙走上前,悄悄拧了苏洵一下:“这么严肃做什么。两个孩子还小呢,知道些什么呀。小题大做的。阿嫂,实在抱歉。”
“没事没事”,郭氏笑着摆摆手,“衡哥儿这是紧张他阿妹呢。八娘生得这般玉雪可爱,别说我家二郎了,连我都想偷走带回家养了。”
一场不算风波的风波就此平息。事后,程氏拎着苏洵的耳朵回房“训夫”,苏洵一边告饶,一边悄摸回头,给苏衡使了个赞许的颜色。
衡儿,干得好!
苏衡面无表情地点头示意,父子两难得达成统一战线。
可怜程二郎,别人家都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到了他这里,却是打小就被岳父与舅兄严防死守。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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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漫长夏过去之后,就是丰收的秋季。眉山县家家都喜气洋洋地开塘挖藕,集市上满是卖藕买藕的人。苏家的饭桌上,也出现了各式各样用莲藕做成的佳肴。
鲜虾藕饼、豚肉莲藕角子、凉拌藕片、莲藕炒肉片、桂花糯米藕、莲藕排骨汤……各色藕菜,应有尽有。
苏衡时不时地给采莲提供做菜灵感,采莲得以变着法儿地为程氏准备各式营养又美味的吃食。苏洵每日也会陪程氏在院中散步,睡前还会为程氏腹中未出生的胎儿念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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