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4章 文士多忧

  看着一脸狡黠神色的玄奘,李北玄闭了闭眼。

  忽然想起执失雅那句“您信命吗”,顿觉这世界处处是圈套。

  “那你说的‘还清旧债才能发财’……也不是算出来的?”

  “自然不是。”

  玄奘面容庄肃,语气却比刚才更温和了几分。

  “而是因果。”

  “你欠下的每一笔账,都是过往因缘所结,若不偿清,终会如幽藤缠身、如漏舟遇浪,阻你上岸之路。”

  “修财,先修信。欲得福报,先了旧业。”

  李北玄被说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挤出一句:“那我要是这辈子都还不清呢?”

  “那你下辈子还。”

  “……那很惨了。”

  玄奘闻言却笑了,微微一颔首,合掌低吟:“因果轮回,债债相连,无常本苦,信义为舟。”

  李北玄只觉得脑仁儿嗡嗡响,一摆手:“走了!”

  走出禅房时,日头偏西。

  玉门关的风依旧带着沙砾。

  李北玄拢了拢衣襟,满脸写着“此地不宜久留”四个字。

  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宁静的禅房,只见玄奘正站在台阶上,目送他离去,脸上还挂着一副“债要还,道要修”的慈悲笑容。

  李北玄狠狠打了个寒噤,低声骂了一句:“贼秃。”

  ……

  他们在玉门关又逗留了三日,算是修整完毕。

  然后便启程返程。

  与之前从京城西出时万人列阵、旌旗蔽空的声势不同,如今的队伍里,再无铜铠铁马、军鼓轰鸣。

  那时是护国安西,旗号正盛。

  而此时,却是凯旋而归,胜而不欢。

  曾经的一万将士,如今只余三百八十一人。

  那些在黄沙中埋骨的兄弟,一个个名字都被刻进了名册,随李北玄亲手封存。

  而今入关,又不知此生何时才能再见了。

  临出发前,李北玄登高远眺,站在高高地城楼上,远远地遥望西方。

  此地距离安西上千里地,哪怕李北玄站的在高,也眺不到安西的景象。

  可他还是在城楼上站了好一会儿,吹了好一阵的罡风,才徐徐走下城楼。

  “哎?你们怎么在这里?”

  李北玄刚下了两节台阶,便发现熊战、冯威、五大善人等人,正站在拐角处,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侯爷,你还好吧?”

  冯威小心翼翼地问道。

  而李北玄被问了个一头雾水:“你好我好大家好?”

  “好就行、好就行。”

  闻言,熊战上下把李北玄打量了个遍,见他神色的确并无异样,和往常一般无二之后,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而他这副模样,顿时把李北玄搞的更蒙了:“不是,你们几个瞒着我琢磨啥呢?我咋了?”

  几人对视一眼。

  随后,熊战又上下把李北玄扫了一遍,再度确认道:“你真的无事?你真的没有……比如,我是说比如一种莫名的,从城楼上跳下去的冲动?”

  “……不是,我有病啊?”

  李北玄一脸无语。

  他活腻歪了,从城楼上往下跳?

  而熊战再三确认过之后,又是松了一口气,这才道:“我们这几天,还以为你……”

  这个年代,是没有什么“战后创伤应激障碍”或者“ptsd”之类的说法的。

  但医书上却有句古话。

  伤于心者,神乱而志沦。

  也就是说,若有人经历过太过惨烈的战事,见惯了生死离别,心中便会淤积块垒。

  若不能及时疏解,便可能会心智大乱,生出轻生之念。

  熊战等人在玉门关这几日,见李北玄总是把自己闷在驿馆里,又时常独自登楼远眺,一站便是许久,神情又屡屡恍惚,便以为……

  他是在安西的战事中伤了心魂,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你们啊……”

  李北玄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哭笑不得,“我不过是在看西域的方向,想想那些埋在安西的弟兄……我有那么脆弱吗?”

  “那必然是没有的。”

  冯威咧着大嘴拍马屁。

  一时间,城楼上的气氛都缓和了些许。

  但唯独朱怀弼,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轻易放下心来。

  他站在稍后的几级台阶上,目光穿过众人,落在李北玄背影上,一时神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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