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10

br />
  何炳翀伏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小——组——第——二!”

  “那是好还是不好?”

  “离进决赛就差一名!”

  老太太决定说:“那是好!”

  等摩根拽拽地撇着嘴角回来,全家人又是递毛巾又是喂水,把她快夸到天上去。休息了一阵子,摩根说还不能走,她的同学在第五组,要等到最后、成绩出来了,看看她的同学是什么成绩。于是全家人收了相机,跑到最高的看台上坐着,将整个赛马场尽收眼底。

  霍眉不愿打扰他们的兴致,只找到林杰说自己先走了,去看装修。林杰几步追上她:“我送你去。”

  “不用了。”

  “没关系,这边没有三个小时结束不了。”林杰笑道,“说起来,我们这边规模较大的店铺,牌匾都是请书法家写的,我认识好几位。你不认识人,怎么不问问我?”

  “这便是在说我字丑了。”

  “那倒也不丑,只是惯例如此”

  将车停好,林杰甚至陪她坐轮渡、再走到店门口,两人共同仰望着“祥宁鞋局”四个字,认真、板正、铁骨铮铮。她悠然道:“就用我自己写的吧。一条街都是漂亮的字,突然出现个丑牌匾,即使为好奇,路人也该进来瞧瞧。”

  然而变化总比计划多。原本决定八月开张,但工期延误,说是到九月才能好。这也是常事,只是霍眉从未亲自操办过装修事宜,不知道。隔几天,报纸上又说要刮台风,装修队往何家打了个电话就放假了,当时霍眉不在,是宝鸾接的电话。她听了后简直火冒三丈,再打回去,无人接听。

  作为内地人,从前不知道有台风这回事儿;现在知道了,也不知道有多凶险、该如何应对。她一个电话把林杰从时风公司叫回来,让他带人,该做什么措施由他全权安排。

  匆匆赶到九龙时,林杰已经到了,正指挥一帮人用木板封好门窗、堵上缝隙,把杂物清理到角落,用布罩起来钉在地上,顺便把马路对面一幅巨大的菊花牌丝袜的广告牌拆了。等台风过去再装回去,人家也不敢把何二太太怎么样。

  他拆广告牌的时候,霍眉在下面亲手扶着梯子,仰头问:“这些人是时风公司的员工吗?”人仰起头时就会不自觉张开嘴,那副神情格外可爱。林杰此刻若真的看了她,就是大不敬,何二太太哪是他可以俯视的?遂死死盯着距离鼻尖不到一寸处、模特穿了丝袜的大腿,应答道:“不是,是我们家的马仔。”

  “什么叫马仔?”

  “和袍哥差不多。”

  “差得多了,袍哥从来不是谁家的。”

  在香港人面前,她有维护老乡的义务,不管是多讨厌的老乡。林杰笑了一下,先把工具箱用绳子吊下来,自己再摸摸索索地下来,因为体重太大,梯子一直摇。刚才霍眉说她来扶的时候,他没拒绝,但预设好了该往哪个方向摔;这下看来是小瞧了她的力气。

  回程已近凌晨两点,过港时,漆黑的海面上有磷光闪烁沉浮。林杰说,渔民管这个叫海火,实则是夜光虫、角藻、磷细菌、磷虾等发光的浮游生物,会在这时节浮上水面。她将双臂压在栏杆上,凝视着海面,脸上映着一片幽幽蓝光。

  第104章 台风何炳翀感到非常、非常、非常……

  何炳翀感到非常、非常、非常不高兴,谁的太太半夜三点回家?他一直没睡下,等着找她兴师问罪。

  回来后,霍眉径直去洗澡,林杰上来给他一通解释,被冷冷地打断:“那又如何?没规矩就是没规矩!”他讪讪地顿住,又补充道:“本来她九点就急着要回了,让我留下来继续做防护。是我说太晚了,一个人上路不安全,还是到时候跟我一起回去……”

  “行了,你出去。”

  何炳翀自认为不是那种传统男性,从未限制过霍眉外出、交友,钱财随她花,甚至没催过她生孩子——他爱她像个女巫操纵一切的样子,若不给她自由,她也给不了他吸引。外面在传风言风语,他懒得理会,就是世界上最纯洁无辜的人来了香港都至少传出三段绯闻。何况每次共同外出时,霍眉都表现得那么得体。

  半夜三点回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得体了。

  她穿着丝质的吊带睡裙出来了,一路着梳头发,坐到床上,瞅了一眼他的脸色,笑道:“给你赔个不是。”何炳翀等着她的下文,谁知她搁下梳子,旋开一瓶玫瑰精油往发梢上抹,整间屋子里顿时溢满了香气。

  “完了?”

  “这不是等你的反应嘛。你若是站起来大吼大叫砸东西,我就往蕙琴姐姐屋里跑;你若是像现在这样好委屈,”她笑着把头发往背后一抛,挪到他身边,“我就再赔一百个不是。”

  何炳翀给她气笑了,忽然又觉得自己是自己小题大做。过去不许女人半夜回家,一是因为不安全,二是怕她在外面有状况。她就是因为怕不安全才会和林杰一起回家,至于说状况,能有什么状况?不是和林杰在一起,就是和鞋匠在一起,他都要把霍眉捧成祖宗了,她哪能瞧得上他们。再说了,此刻和他蜜里调油的又是谁?

  他被按着肩膀倒在她怀里,听她那一百个不是,“第一个是没做第一个迎接你回家的人,第二个是没陪你吃饭,第三个是让你不高兴,第四个是没陪你睡觉,第五个是让你熬到这个时候”后面越编越离谱,说到“没给你生个孩子”的时候,何炳翀摸了摸她的肚子,“我听说你直到今天也没来月事,请个大夫看看吧。”

  霍眉顺从地点了点头。他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想要,老太太很想要。”

  只这一句话,便卸下了她千斤的担子:若生不出男孩,何炳翀也不会因此怠慢了她。这种安全感是程蕙琴给不了的,程蕙琴要守护这个家,他是爱这个人啊。霍眉低头望着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开水渐渐灌满的铁瓶,原是皱巴巴的,一烫,全身上下都呲啦呲啦地舒展开了。

上一页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