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蹲下身去,陈文续的目光被地上的一片碎瓷片牢牢吸引。碎片在地上,垃圾桶是空的,屋子比往常要冷。说明从离开这间房子那一刻起,苏笛就没有回来过。
陈文续突然意识到,之所以不回来,之所以什么都不带走,是因为这间房子里的全部才是苏笛丢下的垃圾。
离开赌场前,赵丛急赤白脸地对她大吼:“但你别忘了,我只是随口说了几句话而已,最后不要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赵丛被拖走的时候,陈文续看着他没有说话。
既然他喜欢维城赌场,那就让他这辈子都待在那里。
可她做这些是想惩罚谁呢?
陈文续明白,抛下苏笛的,不信苏笛的都是自己。如果她愿意相信苏笛,无论赵丛说得多么言之凿凿都不会动摇自己分毫。
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才痛苦。
一路走来的环境使然,她不喜欢自责,自责毫无用处,只会影响自己的动力。可现在站在这间房子里,她除了自责以外,竟想不到一个哪怕能让自己心里平静一丁点的办法。
不知道在这间屋子里待了多久,外面的天早就亮了,但因为遮光窗帘还拉着,只有蒙蒙的光。
陈文续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但这次不是舟舟或者周岸打来的电话。
她飞快地拿起手机,看到上屏幕上显示的陌生号码,陈文续的心跳像是失去律动般停住,两秒后才随着按下的接听键重新起搏。
短暂的沙啦声后,对面响起的是一道女声,但不是她所期待的声音。
“您好,陈小姐,我们是您的置业顾问,首先要对您说一声生日快乐。然后呢,我们想告诉您,一个月前一位女士为您准备了一份位于k60艺术园区的惊喜待签收,您看您现在要过来签收吗?”
眼神中还透着迷茫与怔忪,可是心里却已经有了一股让她不敢再听下去的预感。
陈文续还是问了:“送礼人,姓什么?”
对面用清亮而专业的声音告诉她:“是苏笛,苏小姐。”
即便已有预感,可是答案被证实的那一刻陈文续还是怔在了原地,她的思维停滞,双腿被钉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半天都回不过神。
苏笛说过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是之前绝不松口的工作室。
在自己故意冷落她的时候,她却为自己买下了一栋房子,想要成全自己创立去工作室。
可自己在那时心里想的是对苏笛的怀疑和离开的决心。
她不知道。四年前苏笛愿意拉自己一把时,她以为那只是追寻新鲜感的二代一时好心,想在自己身上挥霍一下陈年的好感。
四年里,苏笛的姿态时高时低,她会居高临下地问自己“我没让你走,你凭什么要走?”,也会无措地从背后搂着自己问“我睡不着……你三天没有和我说话了”,陈文续一开始想要弄明白其中原因,后来只想尽量太平地度过每一次吵架。
自我保护机制让她随时做好收拾走人的准备,所以她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见过苏笛,看见过苏笛的心口不一,还有苏笛的隐喻。她不知道那些高姿态,那些刺向自己的话其实是苏笛错位的需求。
从来没有人耐心地教过苏笛怎样敞开自己,怎样安全地去爱,连自己也不例外。
“你是为我而来的人。”她以为那是一句偏执到让人觉得荒谬的话,但她不知道那是苏笛虚张声势的乞求。
苏家拿她当一个备用零件,卓永当她是个被捏住死穴的摇钱树,她是认定了自己不一样,所以拼命从苏家挣脱出来,来到自己的面前,想破脑袋想要和自己起码有个五年。
可自己当时是怎么回答她的?自己亲口告诉她,连自己是不一样的这个想法也是苏笛的错觉。
电话那头的人还在喊她“陈女士”“陈小姐”,但陈文续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连回答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她想挂电话,可是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砸在挂断键上,红色的键成了一片虚影,任凭她怎么按都按不动。
不是的……
陈文续徒劳地张着嘴,想要修改已经说出口的话。她想说她去那间化妆室时想找的就是苏笛,之所以那样说是因为想故意逼退苏笛。
她早在第一次拍摄的时候就记住了苏笛,只是少年人太迷恋铺到眼前的繁华盛景所以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从窗帘空隙刺进来的阳光灼烧着她的眼皮和咽喉。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因为这一刻她比谁都明白,在她喉头翻滚着的滋味叫做“后悔”。
她太蠢了,蠢到读了那么多剧本,却读不懂苏笛那些偏执和尖锐的表象之下裹的竟然是一颗甄别过后,还要固执地递给自己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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