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设和过去几乎无异,唯独正厅多了一道牌匾,上书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改过自新。
玉滟瞥了一眼,暗道:真尊手书亲赠,不喜欢,怎么不直说?
不过,量玉滟十个胆子,也不敢真的将这话问出来。就像他也心知肚明,给程珞杉一百个胆子,程珞杉也不敢真把牌匾拆了,送到旁人处去。
程珞杉端庄地抿了口茶,随口问道:“乘岚倒是好些时日没再来魔域了。”
玉滟觉得他这话问得仿佛没事找事:“真尊一来,就要给你立规矩,你明明巴不得他再也不来,还要故意问我。你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灵压消散,幸而不灭真火仍然安分,反而因为这世间最后的“钥”也回到熔炉中,再也没人能够抵达那处世外之地。
就连乘岚,也只能站在山脚,仰望着永远也攀不到的山巅。
不过,这便带来了另一团官司——魔域的事务,也该换个处理的办法了。
这事到底还是归程珞杉管,可乘岚一改过去态度,大手一挥,直接越过程珞杉把一应事务都安排完了。
程珞杉这时才知道,原来乘岚从前的态度已算得“和颜悦色”。
如今,乘岚非要对程珞杉发号施令,令他着手安排分批将部分魔修放离魔域一事,程珞杉只得照做,否则……他可不想像上一次反抗那样,被乘岚揍得玉滟都不敢认。
话虽如此,乘岚几月不来,程珞杉一边自我唾弃,一边也生出几分好奇:为什么不来?照武真尊,不是每隔些时日,都要上灵山祭奠尊上吗?.
春深无客到,一路落松花。*
香兰山脉脚下,潺潺流水流入一间被结界庇护的院中。
比起初建成时,这里的水木屋舍几乎没什么变化,变的只是人。
乘岚给自己做了丰盛的三菜一汤,迅速吃完,收拾好残局,才发现这家里竟没什么旁的家事可做。
他把春凳拖到廊下塘边,躺在上面,看着天发呆。
有许多人够在挂念他的行踪,他对此心知肚明。
霜心派经历如此大事,仙门中人无不觉得,这总能请得照武真尊出山了吧?却没料到,仍然不见照武真尊的影子。
师仰祯和素芸生也递了帖子邀他参与霜心派的“乔迁宴”,他不曾亲临,只送了一句祝福。
将魔域事务安排妥善后,除却回复必要的信笺,这些时日,他便是整日呆在家中发呆,未曾迈出家门一步。
并非因为有事要忙,反而是因为太闲了。
闲得乘岚心慌。
他不像红冲,品不出呆在家里,究竟有何意趣。
过去的三百年间,他也很少独自呆在这个家里。
长生剑尊在尘世间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他总是在尘世中走走停停,还要定期到魔域去……很忙碌,但他不觉得疲惫。
或许是这些凡俗琐事对于一个半仙而言,确实无法致其“案牍劳形”。
又或许,是他不敢停下来。
因为一旦停下来,乘岚才恍然觉得,原来一个人呆在家里,和一个人行走世间,有这么多的不同。
即便他一向独来独往,可天大地大,哪里没有个人呢?便是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也有妖、有修士、有恶鬼……总能遇到人。
只有这个被乘岚珍藏起来的小院,是真的不会有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出现。
呆在这里,他便止不住地心慌:如果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千百年呢?
乘岚不敢深想。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被红冲骗了。
明明天道为证,红冲一旦背誓,自己此生不可飞升,而乘岚曾在熔炉再次触及仙机,可见誓言未破。
可是……他的花呢?
他翻了个身,面向空空如也的池塘。
三百年未经启用,塘里没有一点污秽,反而洁净得令人不敢相信。
乘岚屈指轻弹,风便在水面上吹出几条小鱼的波纹,在澄澈的水中皆若空游无所依。
几朵真气而生的小鱼苗,终究无法为孤单的院子添加一丝生气。
兴许人闲着,就少不得胡思乱想,即便是道心坚如磐石的乘岚。
一个莫名的念头又窜进他脑中:熔炉之中,是不是会更热闹些呢?至少那里有红冲。
即便万魂都在其中,乘岚却一反一贯谦虚之态,自言自语道:“我能找到你。”
哪怕有万魂阻挡在他们之间,乘岚也相信,他一定能在被不灭真火燃烧殆尽之前找到红冲——只要红冲真的在熔炉中。
一别如雨,他只求这苍天大地,能给他一个准话。
“你的诡计实在太多了……”乘岚敛目呢喃:“我悟不透啊。”
他便合上眼眸,静静地在煦色韶光中,度过这个漫长的午后。
至霞光掀开乘岚眼皮,他突然想到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琐事:他已很久不曾吃鱼了。
红冲很爱吃鱼,尤爱吃鱼眼睛,乘岚其实不大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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