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奔你爸爸去!你打扮的光鲜亮丽,是要叫别人盯上,觉得我们元家财大气粗,有油水可捞吗。清梦,醒醒吧,蔡家离开了,傅小少爷对你也彻底断绝了心思。你认识的那些上流社会的人物,到了危难关头,哪个不是自己跑掉,问都没问过你一句,偏偏你还把他们当作人脉资源。倘若没有你妹妹,杨督军怎么会帮忙,我们连车票都买不到,只能留在这弄堂里,等待炮火砸到身上。清梦,别想着过去了!”
听到元妈妈的叹息声,元清梦松开了牢牢攥紧的洋装。见状,元奶奶和元湘梦连忙给她套上灰蓝色的长袖长裤,再用灰色围巾遮挡住脸。装扮之后,任凭是谁都辨认不出,眼前的女人是赫赫有名的歌星元清梦。
元妈妈连拉带拽地把元清梦带上汽车,柜子里元清梦漂亮的旗袍、洋装,都被元妈妈吩咐不许带上。她担心元清梦看到那些东西触景生情,在路上又开始发了疯症,连累一家人。
元滢滢在火车站为元家人送别,元妈妈避开李副将,劝着元滢滢一起走。元滢滢摇头,只说自己要留下来。留在申城成为了元滢滢的执念,轻易不能动摇。
元妈妈无奈,只能嘱咐她注意安全,等到太平了一家人肯定会团。
元湘梦欲言又止,最终把猜测的话说了出来。她问道:“是不是杨督军要求你留下,才肯送我们走?”
元湘梦想着,假如真是这样,她……她是没有骨气的,当然想要去投奔元爸爸。只是,她不能当作完全不知情,享用元滢滢用安危换来的车票,去过自己的好日子。元湘梦不喜欢元滢滢,但她读过书,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即使元滢滢是元湘梦讨厌的二姐,但她是为了元家人做出的牺牲,元湘梦就必须记得,等到有机会报答回来。
元滢滢摇头:“不是,我是自愿的。”
元湘梦看她神色不像是说谎,腹诽元滢滢是个怪人,她总是看不懂她。
元湘梦承诺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帮了我的,我会记得。”
元滢滢笑了,脖颈戴着的米色围巾衬得她格外温柔:“那你要怎么报答我啊?”
元湘梦气恼,哪有人张口闭口就要马上报答的,但看在快要分别的份上,她没有和元滢滢争吵:“等到再见面,如果你还活着的话,我就告诉你。”
第254章
申城的天逐渐变得寒冷,今天尤甚。元滢滢缩在沙发里,用大红羊绒毛毯把整个身子裹住,只露出白嫩的一张脸。
督军府安装的有壁炉,如今也打开了,橘黄带着淡红色的火光,映照在元滢滢的脸颊上。她从厨房弄来地瓜芋头土豆,扔进火光中就放任不管,只等着烤熟了再拿出来。
杨湛生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元滢滢慵懒的姿态。毛毯把她整个人都完全遮盖,杨湛生通过毛毯拱起的弧度隐约猜测出元滢滢此刻的躺姿——她应该是侧身躺着,双腿并拢,身子像一只龙虾般微微蜷缩着。杨湛生走近了,从外面带来的寒意被火光一熏,顿时烟消云散。他脱下外套,搭在衣架上。
杨湛生刚坐下,就被元滢滢柔声指使着:“喏,你去看看烤熟了没有。”
杨湛生就坐在了壁炉前面的凳子上,拿起漆黑的铁钳拨弄着火中的芋头。凳子很矮,杨湛生两只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微微敞开坐着。火光的热气蒸腾在杨湛生脸上,让他生出熟悉的感觉。在没做督军前,杨湛生过了许多年的苦日子,冬天冷的受不了的时候,他偷过别人家的地瓜点了火烤着吃。地瓜是不顶饱的,杨湛生往往不剥皮,狼吞虎咽地吞进肚子里,三两口就吃光了。杨湛生没觉出地瓜的味道,只觉得嘴里甜滋滋,但肚子仍旧是瘪的。
杨湛生已经许久没吃过烤地瓜,他愣了愣神,听到元滢滢的催促声音,才忙把烤的外皮焦黑的地瓜芋头土豆翻出来。
元滢滢只伸出一只手指戳着,刚烤熟的地瓜外皮带着灼热的烫感,她轻呼一声,捂着手指吹气。杨湛生是不怕烫的,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皮糙肉厚的缘故,没几下就扒掉了皮,露出红灿灿的地瓜肉,递到元滢滢嘴边。
地瓜还散发着热气,元滢滢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点点头:“还挺甜的。”
喂元滢滢吃了几口,她就没兴趣了。杨湛生毫不介意地把剩下的地瓜全部吃光,只剩下一张薄薄的地瓜皮。元滢滢看着,秀气的眉毛拢起,说着“粗俗”。杨湛生没解释,他有意在元滢滢面前收敛,倘若没有元滢滢盯着,他连皮带肉都能吃干净,到了那时,元滢滢恐怕要说他是未经开化的野人了。
杨湛生想起地瓜的功效,突然俯身贴在元滢滢耳边,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不该吃的,淑女们都不应该吃地瓜。”
元滢滢好奇问他为什么。
杨湛生眉峰绷紧,嘴里说出三个字:“会泄气。”
元滢滢拧眉想着这句话的意思,待反应过来,顿时脸颊绯红,伸出脚轻踢着杨湛生的胸口,说着他真是粗俗不堪。杨湛生见她果真动了怒火,这才连声保证,再不会拿这种事情取笑。元滢滢抿着唇不理会他,杨湛生在旁边温声道歉。元滢滢觉得他奇怪,杨湛生似乎很热衷于惹她生气,再想尽办法让她消气。元滢滢不理解,既然知道哄她很难,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惹怒她嘛。
窗上覆着淡淡的白,杨湛生起身走了过去,他凝神看了很久,扭头说道:“下雪了。”
元滢滢连鞋子都忘记穿,噔噔噔地跑了过去,只见晶莹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元滢滢转身,翻找出一本书,她指着上面的内容让杨湛生看:“你瞧,这首就是写雪景的,快要把人融化的壁炉,洁白无瑕的雪花……是不是和现在的景色一样?”
杨湛生看着她只穿了米色短袜的脚,俯身把元滢滢拦腰抱起。他把元滢滢放在膝上,像哄小孩子一样给她穿鞋。
杨湛生总是这样,动不动就抱她,碰她,经过元滢滢提醒许多次都不改,元滢滢只能任凭他去了。她手中捧着书,柔声念着有关雪景的诗歌,而杨湛生弯着身子给她穿鞋。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极其郑重:“真的要打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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