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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微生溟忽的错开了眼去,吞吞吐吐道:“我若是这样说了,你就会让我跟着?”

  却是不敢直视玉蝉衣的眼睛,反而手指隔空抚摸起酒坛上不平整的沟壑纹路,像是在研究上面的花纹。

  紧接着又把玩起了酒杯。

  忽然丰富起来的小动作,显得微生溟十分忙碌。但实际上,他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悄悄往玉蝉衣那乱瞟。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假装很忙碌。

  玉蝉衣看着微生溟,不懂为什么他忽然就紧张了。

  明明在蓬莱论剑大会上被她抓住时,这人还能厚着脸皮说出“怎舍得叫小师妹孤孤单单”这种话。

  怎么越是相熟,他这脸皮倒是薄起来了?

  玉蝉衣道:“你若这样说,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你跟着?”

  微生溟垂下眸去,老实道:“那我……是想跟着你,才说自己要去挖酒的。”

  他暗暗揣测着自己是否能再次从玉蝉衣那得到准肯,却不料玉蝉衣下一句话竟然是冷不丁问道:“微生溟,你是怎么知道陆婵玑的?”

  他身躯一震,心道:完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在他冲动朝薛铮远说出那句陆婵玑已死的话来反驳薛铮远后,他才想起玉蝉衣的存在。

  如果玉蝉衣就是陆婵玑,又如此多疑谨慎,恐怕她并不想让除了她自己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她就是陆婵玑。

  他一直小心地不让玉蝉衣察觉到,这件事,他知道。

  偏偏,在薛铮远指认陆婵玑是杀了他妹妹的凶手时头脑发昏,一时冲动。

  一旦他认得陆婵玑的事被她知道,她又是否还敢像从前那样,将他当成能够信得过的师兄看待?还是因为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发现,从此惴惴不安,更易受惊?

  微生溟不知道。

  人生一向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反驳薛铮远的话已经说出了口,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于是,当时的他说出更多的实情,吐露更多的细节。

  但同样在场的玉蝉衣也就听到了,他不仅知道陆婵玑,他还知道关于陆婵玑的很多事。

  那时候,玉蝉衣的脸色算不上好,微生溟注意到了。或者说,他话虽然是对薛铮远说的,但余光从来没离开过玉蝉衣的脸——她一丝一毫微弱的表情变化,都没逃脱他的眼睛。

  他已经能确定,玉蝉衣到底是谁。

  此刻面对着玉蝉衣的问话,微生溟答道:“我在她死前就找过她。找到她的那一刻,就是她死的那一刻。我曾经以为她的死是意外,直到最近,才意识到我可能犯了错。”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玉蝉衣别害怕他的存在,最后只能选择坦诚。

  但玉蝉衣要是向他试探起,他是否知道她就是陆婵玑,他要怎么答复?

  现在让玉蝉衣知道他认识陆婵玑,应当不是会将她推远,兴许她会像在薛铮远面前那样,也在他面前撇清她和陆婵玑的联系。

  但要是再被她知道,他不仅知道陆婵玑,还知道陆婵玑玉蝉衣都是她。微生溟不敢想,她对他会变得有多防备。

  欺骗又断然不能……

  在和人相处时小心翼翼,计算一言一行可能带来的得失,这是微生溟之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朋友来来去去,不过是缘起性空,有缘千里相聚,无缘离乱散场,随他来来去去,他从来懒得经营。

  他一向以为自己足够将得失置之度外,除却他人性命所托,这世间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没什么他放不下的。

  此刻面对她,却失去全部恣意妄为的底气。

  说完之后,微生溟便在呼吸窒乱间,安静了下去,像是在等审判。

  却见玉蝉衣脸上的表情一寸寸变化,紧绷的肩头缓缓松下去,到最后,她看向他,眼睛里像是有细碎的水光晃动:“微生溟,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向我提起过一个人。”

  “一个女孩。”玉蝉衣提醒。

  “你说她天赋很高,比你比陆闻枢都要更高,可是……天道对她不公。”她问,“你说的,是陆婵玑吗?”

  微生溟喉结动了动,咽了下唾沫,点了头。

  玉蝉衣抿着唇,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承受住任何事情的冲击,可刚刚短短几个时辰内发生的事,却接二连三,又一次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却不再将她打入最绝望的境地。

  命运当真是最离奇的东西。

  它可以对你很坏,但有时也会对你很好。

  这几个时辰里,她找到了一个将她错认成凶手的人。

  这本来是一件让她难过的事情,可她同时又找到了一个不仅记得她是谁,还会替她证清白的人。

  她记性一向很好,很多事情不刻意记也能记住,回想时总能想起来。

  她还记得,在提到陆婵玑时,微生溟还说过,有些人,只消见上一次,你便会知道,那就是你穷极一生想要寻找的人。

  那时她竟然不知,原来,她也有穷极一生想要寻找之人。

  她在遇到了自己穷极一生想要寻找之人的此刻,才意识到,她最想要得到的,是被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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